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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老兵沉浮》-抗日遠征軍黃紹甫回憶錄 [打印本頁]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6 11:59 PM     標題: 《老兵沉浮》-抗日遠征軍黃紹甫回憶錄

《老兵沉浮記》 -樂與泣的自白
黃埔后人 新一軍抗戰老兵 黃紹甫 撰稿 二00七年九月十一日

黃紹甫爺爺現在居住在云南遠征軍公墓,享年87歲。原居四川成都。他本該是含飴弄孫、安享晚福的老太爺的。可是他卻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叫TG不應、求KMT不理的社會棄儿。他地無一尺,瓦無一片,他是個無產無業、無妻無子、無醫療、無社保的可憐人,盡靠教授小提琴唯一的生活收入。這一切,都因為黃紹甫先生太愛這個國家。他原是富家子弟,本可養尊處優。然而他又是個熱血青年,懷抱民族興亡、匹夫有責的信念,響應蔣委員長"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軍"的號召,投筆從戎,瞞著家人偷偷地跑去參加遠征軍,奔赴印緬,投身反法西斯的KR救國的戰爭中去;他和他的戰友雖然浴血奮戰,勇敢殺敵,殲滅了日軍六個師團及一些特種兵;但1949年以后卻被當作KMT的殘渣余孽,殺的殺、關的關、管的管、餓的餓,死得七七八八了。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1 AM

第一章 抗R烽火 (一) 戰火中成長 音樂中萌發
我原藉四川成都,1925年4月在南京出生,讀南京市立鼓樓小學。于1937年隨母親逃難回到老家成都,讀清華中學、成都縣中、石室聯中等校。使我記憶最清楚的是,在 1937年夏末的一個中午,南京市第一次聽到令人恐懼、驚愕的空襲圌警報。我目睹JP十八架轟炸機似入無人之區,低空飛過南京市上空,扔下無數炸圌彈揚長而去。以后母親給我講 JP侵占我東三省,發動蘆溝橋事變等等。雖然沒聽懂好多,但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就開始仇圌恨JP鬼圌子啦。
JP轟炸南京的一個月后,我們全圌家准備遷回四川。父親(黃存輔)當時是川軍名將李家玨的駐京代圌表,因工作原因,不能與我們同行。就由母親帶領我們四個(大姐和兩個小妹妹)乘 MIN生公圌司一艘最大的遠洋輪(民QUAN輪)回四川。
那時,下關碼頭逃難的人群,象熱鍋上的螞蟻,穿梭不息,匆匆惶惶、凄凄蒼蒼,真算是到了哀莫大于心死、悲莫甚于國亡的境地!難圌民們把自己珍貴的財物堆放在碼頭的右邊,准備帶著奔走他鄉,作為維持生計的本錢。待船靠近躉船時,只有輕裝才擠得上去,哪還有功夫到堆如山的行李中去翻騰自己的“本錢”。一聲長嗚的汽笛,衝散了碼頭上的人群。留在躉船上的不息揮巾泣別,上了船的拋灑淚水-“再見”之聲凄涼、悲愴!
船上混亂不堪,大餐間的地上,也鋪滿了“床位”。其它一、二、三、四、五等艙,更擠得水泄不通。當第二聲汽笛長嗚時,巨輪滿載著痛苦、羞辱和仇圌恨,衝進了煙波浩淼的逆流之中。還沒安靜下來,又一次噪動,不可名狀的沸騰,是經過劇烈掙扎后,飢腸轆轆的人們,又開始穿梭不止,擁擠到領飯的窗口排起長龍。地鋪之間僅有一條能放下腳的通道,甚至有女人從男人頭上跨過,也無人嘶喊謾罵了,這世界變得多麼和諧、寬容!
經過武漢時,只可惜當時我年紀小,不懂得去憑吊那見證歷圌史的鐘樓,觀賞那“故人西辭黃鶴樓”的情景。但今日的黃鶴樓,早己被殘陽將她的身影翻滾進渾濁的波濤之中,給人以羞憤、寒磣!
巨輪駛進一條峽谷,兩圌岸矗立著秀麗端庄的山峰,天空驀然狹窄了。這就是聞名遐邇的風景名勝聖地-長江三圌峽。江風迎面吹來,給悶熱的船艙增添了几分涼意。人們紛紛走上甲板,傾吐胸中的惡氣。輪船走走停停,整整耗時八天,才到了重慶。
巨輪停泊在朝天門碼頭,媽媽正忙著給我們分配任務,猛然跑來几個莽漢,不知他們嘴里在嘀咕些什麼,走來就“搶”走我剛分到手的小皮箱。媽媽著急了:“你們這在干什麼 ?!”
“太太,你放心,給你撈(扛)上岸,照樣(件)點,每樣(件)一銅板。”
“黃包車,問這位太太到哪儿。”莽漢們己經將行李堆在車上了。
來到一家旅館,屋內放了一張木架單人床,床圌上有張舊草席和一個發黃了的白布枕頭,一床深蘭色的被褥。睡到半夜,不知是什麼東西把我咬醒了,媽媽翻開枕頭一看:“乖乖!龍底龍”(南京方言,哎呀),一大團臭蟲彙聚在亠起,還不停地在蠕圌動。不管怎麼說,母親還是要帶領我們熬過這漫長而悶熱的黑夜。
次晨,母親帶著我們去投靠二姑媽(父親的堂圌妹),她跟二姑父結婚后還來過南京。聽母親說,主要是來找二叔,二叔(黃仲翔)是黃PU一期的,客走旺家門,這也是常有的事。
二姑媽這里非常雅致,一樓一底的西式洋房,座落在嘉陵江畔。院內古木參天,花葉茂圌盛。在那個年代,要算是富貴人家住宅。盡管說環境如此優越,二姑媽和二姑父又是那麼殷勤款待,我發現母親經常獨自一人站在江邊,對著那滾滾東流黃埃渾濁的嘉陵江水祈禱-母親最擔憂的是父親的安危。

1937年12月13日,報童在大街小巷飛奔吼買:“看報、看報,南京失守,果軍圌轉移!”母親捧著報紙,雙手戰栗不止,倏地淚水奪眶而出。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1 AM

大約在好几天以后,古樹下的庭院,貿然一片歡笑聲,父親頭戴康克帽、茶色墨鏡,穿一身筆挺的白色西服,滿面笑容,驀然出現在我們面前。霎時間,一番熱鬧喧騰景象,真令人欣慰不已。二姑父一定要留父親在陪都(重慶)求發展,最后他們敲定開辦酒J廠,解決汽油恐圌慌的局面。
就在這個空隙時間我發現了“終身良友”-小提琴,它將伴我去磨礪坎坷人生!至今都讓我無法回憶起來,或弄明白,當時只有十二歲的我,不知哪來那麼大的能耐,大人打聽不到的消息,我能知道。比如遠離我十几里路以外-精神堡壘(這個定名是表現我大后方老百圌姓抗R的決心,現在叫解圌放碑),所發生的事我會知道;當時通訊設備極其落后。我居然只身一人背著大人,跑到市中心去聽馬思聰的小提琴獨奏。
由于是露天義演活動,我又去晚了一步,整個街道擠滿了人群。我只好選了一根粗圌壯的樹椏,爬上去,安靜地聆聽小提發出扣人心弦的樂曲;在回來的路上,我好象還躺在小提的共嗚箱里,回味那不絕于耳的琴音。路上只有寥寥行人,但絲毫沒有讓我意識到-已到深夜!剛走進大門,就聽到許家的女佣人在大聲呼叫:“黃大少爺回來啦!”當晚我被母親暴打了一頓,但那晚,我睡得特別特別香!
又隔不久,東方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家一一黎國權,在重慶市廣播電台禮堂舉辦小提琴獨奏會。我也弄不清當時會有那麼大的神通,竟拿得出一筆不菲的數目,五元錢去買了一張甲座票,坐在頭排近距離的細聽他的演奏。
在聚光燈照耀下的小提琴弓子,象一條銀色的飄帶在琴弦上飛舞、閃爍,發出金屬般的聲浪,縈回在我心中,使我永生難忘!從此,我把從九歲就學會吹口琴的復音打節拍這一套玩儿法擱置一旁,一心想著-我也應該有一把小提琴。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天,媽媽帶我去逛商場,不覺走到一家拍賣行門前,我發現廚窗里掛著一把小提琴,拚命的拽著媽媽,要進去看那把琴。那是一位意大利傳教士要回國了,准備變賣一些家產。他開口就要三根金條。寄賣行老板約定次日將這傳教士請來:“你們面對面講價吧。”
第二天,我又逼著母親帶我去看琴,那位傳教士早就在那里等候了。母親說:“這把琴這麼舊啦,怎麼能賣這樣貴?”那意大利人說:“這是一支近百年歷圌史的老琴,琴是舊的好,弦用新的。”結果,母親給他講成兩根金條買下了。
這位傳教士還教我如何定音、調弦……以后母親騙父親:“這琴是在擺地灘那儿買的,只花了三塊錢,讓他去玩吧。”
父親不提倡我搞這玩藝儿,他說:“這是女孩子撥圌弄的東西。”以后,他很討厭聽我拉琴。
我還有個六叔(黃溫甫),是航校一期畢業的。自我懂事以來,知道他也在南京當空軍。星期天有時開著小驕車來看望我父親和母親。我還有一個遠親-三表娘(葉式光),是杭州藝專學聲樂的,她跟張權是同學,她還帶她來我們家住過。以后六叔就跟三表娘結為伉儷,我就改口稱六嬸了。我能進入小提這所宮殿還多虧她的鼎助。
“大嫂真會騙人,這把琴明明是意大利的名琴,你說才買成三塊錢!”
“你怎麼知道是名琴?’”三表娘把小提琴面板孔里面的商標指給我們看:“上面是意大利文,有廠名、地址、出廠日期是1856年。”她認為既然有這麼一把好琴,不找個好老圌師教,實在可惜。后來終于給我找到當時最負盛名的小提琴家-費末爾。我在她那里學完《霍曼》小提琴教程,給我今后的自學打下良好的基礎。與此同時,三表娘也帶領我唱抗敵歌曲:領:中圌華江山誰是主人翁?
合:我們四万万同圌胞,
領:强凌弱肉逞凶圌暴,
合:快一致大家起來把國圌保。
領:家可破(合:家可破),
領:國須保(合:國須保),
合:身可殺誓不饒,一心一意一團結牢,努力殺敵把國圌保,努力殺敵把國圌保! 我們不知疲乏地唱、百唱不厭地唱,因為那是我們恨JP鬼圌子的心聲。事隔六十年,至今我還不時地哼唱這支歌,因為她是我歷圌史的見證。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3 AM

(二)少年時代 任性貪玩
父親和二姑父開辦的酒J廠已經投入生產了,我們全圌家回成都。我老家在西門青龍巷33號,是一個三進的四合院,還有個花園,后門通八寶街的廣益幼儿園,占地約2000平方米。其中廂房(臥室)十二間,客廳一個;所謂三進,就是由三個四合院組成的公館。這是祖父在三十年代買下的這所大型住宅。他看到儿子們個個都闖出一番事業來,不覺動了興家立業的念頭,(我的父輩共有十弟兄)。當時從老七以上都有了自己發展事業的社圌會地位,沒有一個相適應的住房,体現不了家族的人丁興旺。于是老太爺安排了:“根據你們各自的經濟能力,共同出資買一座房子,今后你們回來也有個住的地方。”他老人家真有遠見,不然我們逃難回來,住哪里?但解圌放后被沒收!
我回成都的第一所學校就是清華中學,剛好讀了一年,母親為了躲警報方便(當時JP飛機又開始轟炸我大后方,各校為了不荒廢學圌生的學業,均紛紛遷往郊外),讓我轉學到成都縣中,但這所學校是不收轉學圌生的,只有重新考新生。
說起考新生我還有一段笑話:這所學校當時在成都號稱“金字招牌”;每期均有一千多人報考,但僅收60-80名,因此我沒多大信心,當張榜公布時我是從最后看起走,看完一大半都不見我的名字,我已心灰意冷,垂頭喪氣地從人群中溜了出來。悶悶不樂地躲回家中,我還沒從失望的怪圈中走出來,一位同學在大門口高聲呼叫我:“去注冊繳學費啦。”
“我沒考上繳什麼學費。”
“明明你考的是前三名,我們是耍尾巴的,何必挖苦我們。”
這一席話把我搞糊涂了,我怎麼會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要沒有這位同學來邀約我,我真的要在母親面前哭鼻子啦。(因為我在清華已讀了一年,怎麼不該考圌前三名)。
照理說,小提琴能靜化人的心靈。不知怎麼搞的,我又愛上了足球。下午放了學,還要踢球。玩儿至天黑看不見人影,才肯罷休。
有一次,母親在門口盼我放學回來,直等到全圌家吃過晚飯了,都不見我的身影。鄰居見狀,很同情她的愛子心切,一位老太婆就給她煮了一個熱雞蛋,讓她放在手心上,對著雞蛋喊我的名字,就會回來的。
這法真靈,還沒喊几分鐘,我便渾身是汗、頭上是泥、騎著自行車跑回來了。母親將早己准備好的撣帚子拿出,二話沒說,就是一頓暴打。打得我滿院子躲藏不迭。
更令我不服氣的是,麼叔在一旁助興:“大嫂,好啦,再打兩下不打了。”已經把我打得夠慘啦,他還要鼓勵我母親再打兩下,這不分明是在惡作劇?
我不是一個很用功的學圌生,成縣中這所學校,是著名的“曰夫子”學校(只知死讀書的學圌生)。清晨,操場上人手一卷,各自默讀國文、英文等等,晚自習,教室坐滿住校學圌生復習功課,十分雅靜。這一切都是自覺的勿須校方打鐘搖鈴,更無教圌師出面管理。
一天,一位教圌育圌局的官圌員來校視察,並向學圌生訓圌話:“……你們這個讀書方法很不好,我給你們總結了九個字:‘死讀書、書讀死、讀書死。’”他津津樂道大放厥詞:“實際上,就只有三個字用它開個方,就把你們讀書的弊病總結出來了:”奇怪的是,同學們聽了均嗤之以鼻,一笑置之。
這“死讀書”終于給我敲響了警鐘。我們的國文(語文)教圌師衷煜寶,是滿清時代的雙翰林。每次講課之前,就要喊兩三個學圌生上講台背上一堂講過的課文。一天貿然喊到了我的名字,亳無准備的我,只好慌忙抓圌走臨座位桌上的書,拔腿就跑上講台,把自己那本書交給衷老圌師。抓來那本書就立在黑板的邊沿上,恰好在衷老圌師的背后,我就這麼照本宣科,滾瓜爛熟地“背”完課文,下面的同學笑個不停。氣得衷老圌師從他那副老光眼鏡上方望出,准備找個不遵守課堂紀律的學圌生上來,跟我這個“好”學圌生比較比較。
這個學校,連說文解字這一課都要背!然而,体育活動開展得特別好。每個班都自發的組圌織有球隊,我們班就由我發起組圌織了一個足球隊,經常班與班邀請友誼比賽,但也經常(因無裁判執圌法)鬧得嗚咽瘴氣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5 AM

一次,就為我踢進一球對方球門不認帳而爭吵,最后發展到打群架。這是成縣中校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惹怒了訓導主圌任,他要處罰我二十個手心,拿出一根厚約0.5cm的篾板,我想:“那家伙還不把手打成個大泡疤!”怎麼也不願伸出手來。沒料到說時遲那時快,篾板競橫空飛舞起來,閃電般的猛擊在我的左腿上,無論如何要比母親的黃荊條子痛十倍二十倍!不,不僅是皮肉的痛,是心靈受到悔褥、自尊受到傷害的本能反映。似乎還沒來得及經過大腦“批准”,我順手將篾板奪過來將它劈成兩斷。
闖大禍啦!訓導主圌任大怒,聲稱要立即開除這種桀驁不馴的學圌生:“這是建校以來的首例學圌潮!”但決定權還在校長手上:“記他兩個大過,以觀后效。”
可是訓導主圌任那胸中的怒氣無法平息,還是由他本人親手執筆寫了一張布告貼出來,我被記了兩個大過兩個小過,意味我己遭默退!怎麼辦?還有一年,初中就要畢業了。默退的學圌生,就沒有辦圌理轉學的資格。怎樣向父母交代?怎樣繼續再找學校讀書?怎樣……?我困惑在極度的痛苦之中!
還是讀高中的大哥圌哥們,給我設計了一個暑假秘密活動-在放暑假后的第十天上,我就開始在家大門口守候,果然,不出大哥圌哥們所料,我如期親自收到通知書,拆開一看,第一頁是成績單,不感興趣,翻開第二頁的首欄里寫的是:“該生品性惡劣,長此以往,前途不堪設想。下期勿庸來校。”我真沒料到,這訓導主圌任用這麼惡圌毒的評語來斷送我的學業!這是我平生遭受磨難的開端。
接到通知書后,我立即趕到學校辦了一張同等學歷證明書,就趾高氣揚地站在父親面前說:“我不想讀初中要去考高中。”父親聽了十分欣慰,但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只准在成、華、聯、省、樹這五所學校去報考。否則,還是繼續把初中讀畢業。(這五所學校是成都的名牌學校,每期都有一千多人報名,但只錄取50-60名)竟爭是這麼激烈的五所名牌中學,對我來說,無疑是一次最艱巨的挑戰;我硬著頭皮去報考石室聯中和樹德中學。
兩所學校考圌試下來,自認為樹德出的考圌題比較淺也好答,唯有石室出題太深,有一(30分)題,古文圈句讀,那段文章非但沒有讀過,其中有些字還不認得。
為了搶時間,我采用了音樂上的旋律和節奏開始朗讀,讀到哪個地方順口就在那里圈它一下。沒料到樹德名落孫山,石室金榜提名。當年報考石室聯中的也有一千多人,實際只錄取了56名(我的名字記載入室石聯中同學錄中,高26班當年收生記錄中)。 (三)首次從戎 竟遭夭折
同窗好友周輝(周光培),與我在室石又同班了。說起與他的重逢,還有一段故事要講。大約是在1938年,我與周輝同時考上了空軍幼年學校,正准備悄悄離家出走,到灌縣蒲陽場報到。也不知哪個環節的疏忽,我們的行動泄密啦!父親立即把在機場執勤的六叔喊回來,要他火速將我逮回。
我們一群娃娃,正走到灌縣街上,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剎在我身旁,六叔伸個腦袋出來,非常生氣地大喊一聲:“上車!”我已意識到自己的理想正在受到侵犯,于是我理直氣壯地質問六叔:“你都是空軍,為什麼還反圌對我去當空軍?”他已經很不高興啦,哪還有功夫跟我多說:“回去跟你爸理論去,上車!上車!”周光培眼巴巴看著我被“劫“走。
空軍幼年學校,是JJ石按西方軍事訓練的模式和正統的文化學習開辦的。六年后直升航空軍官學校,畢業后再送美國訓練。要鑄造一批世界上最標准的空軍人才。這麼優越的條件,怎不吸引眾多少年向往。但中途遭淘汰的也不乏其人,周輝就是因每年一次的体檢不合格被淘汰。這次重逢使我倆更親圌密了。
父母見我們形影不離,就喊他搬到我家來住。還有一個原因,他是一個孤儿。我倆朝夕想處,哪有那麼多的談話內容?回憶起來,還真有一番樂趣。我己陶醉在他講述的蒲陽人生中去啦。那里面應有盡有,外面有的那里有,外面沒有的他們那里還是有;有游泳池、滑輪冰、跳踢踏舞、練技巧運圌動、練西洋拳……我聽了,樣樣都想心慕手追地學到,而且盡是全國的名流在擔任他們的教官。
我看過一部美國電影《Golden Boy》(千金之圌子),說的是一個年青人,拉得一手漂亮的小提琴,但是他又愛好拳擊,從生理的角度來講,這兩樣是水火不相容的事。但商人重金錢,硬把這位小提琴手逼上拳擊的賽場。結果,商人賺了錢,這小提琴手在失業之后想重操舊業時,他的指頭己不能隨圌心圌所圌欲,一氣之下,用他拳擊對方時那種暴發力,將他心愛的小提琴捏得粉碎。
這影片寫得太真切了,使我對拳擊產生特殊的愛好,說不清楚是出自那方面的原因。所以當周輝說:“幼校教拳擊的是當今全國冠軍林益群。”聽了之后,心圌癢癢的。羨慕有那麼完善的學習環境!但周輝對我這几年來小提琴的進步十分羨慕,總想聽我演奏舒曼的夢幻曲和修伯特的小夜曲。當時我只有這個看家的本事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6 AM

第二章
(一)印緬戰場
一寸山河一寸血 十万青年十万軍
蔣圌介圌石領圌導的長期抗戰,牽制了敵軍半數以上的兵力,不斷消耗著他本土的戰爭資源;迫使日軍要另外開辟戰場,企圖早日結束這場連綿不止的戰爭。
1941年,日軍從仰光登陸,截斷盟軍通往抗日大后方的物資補給線-滇緬公路。時局的變化讓英、美國圌家十分擔憂,立即邀請中圌國軍圌隊出兵緬甸,成圌立中印緬戰區盟軍最高司令部,蔣圌介圌石出任最高統帥。接著,中圌國以極其落后的軍事裝備,組建成一支聞名中外的遠征軍,開赴緬甸;蔣圌介圌石親臨曼德里,任命38師師長孫立人為曼德里衛戍司令。
這是我圌國近代史上唯一一次展示民圌族氣概的記載,因為他不再只是抗日戰爭,而是參加到一場反法圌西圌斯的世界大戰中;國內,日軍逼近貴州獨山,后方民眾驚諤不己!驟然從課堂里掀起一股從軍熱-十万熱血青年,一夜間從課堂走上戰場。這也是中圌國歷圌史上從未有過的輝煌!
1943年的秋天,我和周輝實在不能再忍受時局惡化給我們思想上的壓力,決心從家里偷跑去參加遠征軍。為了不再被父親抓回去,我倆就逃跑到重慶去參加教圌導第一團;這是首批學圌生從軍報名集中的地點,設在重慶江北、鴛鴦橋。我倆換上了灰布棉軍裝,開始在草場上受基本教練。
不几天,團長親臨操場,指揮一千多人的隊伍出發。三個一伍,排成一支灰色的長龍,行進目標:國圌民政圌府軍事委圌員會禮堂。
到了目的地后,氣氛特別緊張,看齊對正,要求成一根畢直的線,而且這根線是用一支眼睛象瞄准靶子那樣要求看齊。每個連的連長在隊列里穿梭糾正,就這麼一個看齊對正都花了一個多小時!
不一會儿,蔣圌介圌石和孔祥熙一前一后走上講台,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名噪一時的偉人。
他身穿畢挺的將校呢軍服,体形單薄,但非常精神,有一雙炯炯發光極其嚴肅的眼神,一口浙江普通話。
他首先介紹了當前形勢:日本人說,三個月就要並吞中圌國。我們全國一致,不分男女老少齊心抗戰,付出了極大的犧牲,堅持了整整六年!敵人一籌莫展。他又在緬甸開辟戰場,切斷我滇緬公路,現在情況十分危急;你們能認識到國圌家興亡匹夫有責,投筆從戎,是我圌國人的驕傲。要求同學們出國后要奮勇殺敵,收復失地,為國爭光等等。
他的訓圌話言簡易賅,鏗鏘有力。最后一片經久不息的掌聲結束了委座的訓圌話。
教一團兵發印度,要步行、乘汽車、坐船才能到達昆明,再由美軍的飛機載我們去印度。理想的翅膀正要去飛越阿拉干山脈。驟然間,“黑松林”里冒出個“李逵”,手持“板斧”殺進教一團的團部。不一會儿,他氣勢洶洶地衝進了我們連里。
這“李逵”一反常態地對著我(這個大少爺)說:“你二叔喊跟我回去!”我也急啦:“你叫我回去就回去?”田祥就立即改變口氣說(他是我二叔的副官):“我都跟你們團長說好啦,跟我走吧。”
無奈,周輝也不願意一個人去,只好與我回成都繼續讀書。
我的命運總要由父親來掌管,這是我的終生憾事!
1944年10月,日本鬼圌子打到貴州獨山啦!成都市驟然惶恐不安,學校處于半停課狀態,我只聽到父親跟母親談到當前局勢時,母親長嘆一聲:“我們已無路可逃了,難道真的要當亡圌國奴?!”
是的誰願意做奴圌隸,誰願意做馬牛!?這時,我與周輝決心要奔赴救亡祖國的戰場。為了保衛我們的河山、為了保衛我們的母親。一首快灸人口的歌謠在成都驀然興起: 無題
為了不再使計划失敗,我倆這次可要精心打點啦。教圌導二團設在成都市中心皇城里,我倆去報名后,單獨找連長磋商。連長通情達理,完全答應我們的要求。把棉軍服領到手,就寄放在連部,什麼時候出發(那個連里有我們學校的同學)他們會通知我們的。
于是我倆在家里裝模作樣在加緊准備功課。在臨行那天,我非常舍不得離開母親,想了一個告別方式:“媽媽,我們今天想吃你親手炒的回鍋肉。”我倆上了餐桌,聞到那豆豉和豆瓣醬的香味,真有戀戀不舍之情!
親只覺得我倆有些異樣,坐在一旁守著我們吃完好到學校去參加大考。她那能知道我們將要參加的是一場反法圌西圌斯大戰!
出征前,我應學校牆報邀請,寫了一首詩,題名:《等待》-
等待著我吧
當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的時候
我正打好背包
去抗擊來犯的敵人等著我吧
在烈日當空的時候
我正在與敵人拚死搏斗
誓用鬼圌子的鮮血
洗刷民圌族的恥辱等著我吧
當夕陽西下時
我正在追殺鬼圌子
要為祖國復仇雪恨等著我吧
當夜深人靜時
我趁皓月當空
要與敵人決一死戰
為的是保衛你和我們的母親等著我吧
當絢麗的陽光酒向大地
我會戴上一枚燦爛奪目的勛章我們自豪
我們榮耀
我們激昂
我們流淚
那是等待得到的欣慰這首詩是發表在石室聯中高二十六班的牆報上,原標題就是《等待》。只是因為記憶隨著時光流逝,對原始全文不可能保持完整,但主題,內容絕對真圌實。
無巧不成書。在1951年,一天我偶爾讀到前蘇聯著名詩人西蒙洛夫寫的一首抒情長詩,題名為《等待著我吧》。(寫作時間是在蘇聯紅軍反攻柏林前夕),讀后十分驚詫,同時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在不同的國圌家、制圌度、人種能發出同樣的聲音,這不正說明了反法西戰爭是人類普遍性、群眾性的正義行為,怎能用觀念、意識、政圌治派別等等原因來歧圌視、排斥這些二戰士兵?
我這篇回憶錄可能要用大量的事實來闡述今日中圌國的繁榮富强,決不能割斷、遺棄這段曾經為國圌家、為民圌族譜寫過不朽篇章的老兵。
1944年10月的一個傍晚,教二團又一批遠征軍出發了;從成都步行40余公里到新津機場乘飛機赴印度。(我們選擇這個時間,完全是為了不再被家人抓了回去)。
當晚,蓉城大街上仍然有不少市民夾道歡送我們,尤其是路過武候祠(劉)甫澄中學的男女生們,早就在校門外等候了。他(她)們的口號聲連續不斷,此起彼伏地呼喊:
“打圌倒日本帝圌國主圌義!”
“遠征軍万圌歲!”
“好男才當兵!”
“祝你們早日凱旋歸來!”
歡送的人群是那麼熱忱、真切、懇摯,至今那深情的祝願聲,還縈繞在我心中。(二)有幸為孫立人將軍部屬 終生無怨無悔
“精忠報國、還我河山!”是我們新一軍“臥薪嘗膽、報仇雪恨!”的精神追求。也是軍長孫立人將軍在印緬戰場治軍的信條(說起新一軍,好多人說:“我只知道有個新四軍呀!”我要不當兵,也可能跟他一樣)。說到這里,我還要補充一段笑話:2007年2月,盧潔峰給我寄來一份“新一軍軍歌”,經我整理后,拿到街上去復印時,一位機圌關工作的女士對我說:“大圌爺,你是不是寫錯了,那是新四軍,哪來個新一軍呀?”這句話真還把我問住了!我認真思索了一下答復她:“不是我寫錯了,是歷圌史寫掉了這一段。”她對我的回答感到茫然無緒!
我們乘美軍C47運輸機飛往昆明,再由昆明飛抵印度、汀江。
這里是印度北方一個凄涼的小鎮,是戰爭給它增添了人氣。我們穿著一身厚厚的棉軍裝,踏上熱圌辣圌辣的異國他鄉。美國大兵要我們脫成光屁圌股,就象趕鴨子似的,將我們吆喝進浴圌室,洗澡出來,每人發一套絲光卡機的美軍制圌服。我們的灰布棉軍裝與它相比,當然相形見絀。穿去的所有衣服要燒掉,不是嫌棄質量差,而是怕我們給他們(美軍)帶來虱子、病毒。每人還發一盒午餐,那里面有壓縮餅干、雜菜罐頭,咖啡、牛奶、檸檬粉(都是衝劑),還有四支香煙。我們都喊沒吃飽,那些美國兵們不是一樣吃這麼多,別人是怎麼過的?有人俏皮地說:“難怪他們吃不了苦,還不習慣打赤腳。”
次晨,將我們轉移到密支圌那,(去年由教一團送來的是到欄木枷受訓,現在他們己投入戰斗了。這是我感到最遺憾的一件大事!)密支圌那這個地方,在三個月前,是中、美聯軍和日寇鏖戰三個月后屍橫遍野的戰場。而今,華橋新村生意興隆,依洛瓦底江邊一帶幼年原始叢林中,搭建起整齊化一的帆布營房。這就是孫立人將軍創建的“新一軍干圌部教圌導總隊”。(是他在印、緬創辦的第二個大型軍事訓練基圌地,對狠狠痛擊日冠、收復失地,淮備了足夠的兵力)。國內無一個軍,能這樣井然有序地在殘酷的戰火下建立、培養殺敵的有生力量。為此我們怎能不佩服他在軍事上的雄圖大志!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7 AM

孫立人任總隊長,實際負責的,是梁砥柱中校。他任總隊副,教育主圌任由郭立擔任,副主圌任胡德華。下屬學圌員隊、機械隊、通訊隊、幼年隊和學圌生隊。共十一個隊。有一千余人。
我和周輝編入學圌生六隊(步兵隊),他在二區隊,我在三區隊。我們想學機械化、開坦圌克的願望落空了!
清晨,天還未亮,起床號就吹響了。一分鐘內,要進入隊列(只穿一條三角褲),整隊跑步到大操場(這操場有足球場那麼大)。先圍繞在跑道跑上十來圈,然后由美國教官帶領做体操。
使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說:“你們運圌動時關節那麼響,就像一部破巴士樣。”意思是說, 因為是你們很少做運圌動的人,就有這種現象。其實他在譏諷我們是“東亞病夫”。凡是帶有侮辱性的言語、行為,我都不會輕易忘卻。
上午基本教練-立正、稍息、向左、向右、向后轉,要操練一上午。既簡單又枯燥,在烈日下,汗如雨注,也不敢擦一擦流進眼里的汗水。午后,唱著雄圌壯的抗日歌曲,伴著整齊的步閥,浩蕩威圌武的隊列,走出大營門。使我記得最淸楚的是,新一軍軍歌每走出大營門,值星官就起音唱這首軍歌:新一軍軍歌
說明兩點:
這首曲子是由盧潔峰給我的(原稿)4/4拍的歌譜。一、這首曲子是原清華大學音樂教圌師應老的杰作,傳到我手,是一篇節拍很紊亂,其中還夾雜許多3/4拍,顯然不會是應老的原作曲譜;為此,晚輩不假思索,斷然提筆將其重新整理,恢復進行曲傳統的二拍子節奏,修改高低音錯誤符號以及二段歌詞與旋律的對正等;二、這首曲子寫得非常好:尤其是第三句-“矢志救國亡”,應老將詞曲的氣勢結合得十分完美;他出奇不意地使用了屬九和圌弦(不協和和圌弦),立即將全曲推向高圌潮;也非常工整地、天衣無縫地與歌詞“啟、承、轉、合”的布局形成一体。后面的“效命疆場”一句,貿然出現一個三連音,將樂曲再次推向高圌潮。到后半拍的結束句,給人以流暢、舒展、痛快、自豪地完成了空前未有的歷圌史的使命感;充分地表達了新一軍的軍威!
再哼這首軍歌,我深有感觸。他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銘,我雖至今未成大業,但我仍舊是“七尺何昂昂”的身軀,要為軍人爭榮光。對貪圌贓枉法坑圌害百圌姓的官僚、腐圌敗分圌子,深惡痛絕。只此而已!
我們還唱許多抗日歌曲,一直走到郊外的開闊地,叢林里,進行野外的基本教練時,就不唱啦。去跑、翻、滾、趴一一臥倒、前進、萄伏前進、快跑前進;全副武圌裝在野外操練四個小時。收操時,埋頭一看,連厚厚的子彈帶也被汗水浸透啦。汗水攪拌著塵土,塞滿了全身每一個毛孔!
在一次(森林)實彈野外演習中,我可把隊長李成亮氣壞了:楊區隊長下令:“目標-向正前方1000米隱蔽前進!”我還沒有爬到一半,貿然發現我前方100米的大樹根圌部有一支四腳蛇,足足有1米多長;主要是它的顏色太可怕了-全身綠色,就像癩蛤圌蟆的背一樣。綠色中布滿了紅點,完全像毒蛇般的三角形頭在空中四處旋轉。我發愣了-要繼續前進,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怎麼辦?干脆來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摳動扳機“乓-”一聲,蛇應聲倒下;瞬間叢林里吼聲四起:“誰開圌槍!”
很快,楊區隊長和李成亮隊長趕到我面前:“你這個死老百圌姓……”收操回去后,對我的處罰實在太重了;一百個俯臥撐、一百次扒杆,弄得我疲備、狼狽不堪!
就是晚上在孰睡中,也要提防。不知是什麼時候-緊急集圌合,全副武圌裝兩分鐘內在操場列隊待命。這就是“夜間教育”。項目有野外遭遇敵情,在黑夜中裝卸輕重武圌器等。
唯一能放松的時間,是每天晚飯后。端一杯紅茶,在飯堂眺望依洛瓦底江圌的晚霞。
亞圌熱帶的夕陽,是那麼美得令人心醉。朵朵彩云,千姿百態在日落的光芒前賣弄風搔。重疊的云彩,顯得深邃莫測。讓你進入無限的夢幻。江面映照著她的身影,勝似印象派的油畫。又象儿時玩的万花筒,瞬息万變,牽出遐想万千。有時,更有當地婦女們下河納涼,她們下水,是不脫衣裙的。那飄浮在江面的張張五彩圍裙,與夕陽、江水交相暉映,是首絕妙的《夕陽唱晚》!
記得一天夜里,都睡上圌床了,月光從闊葉樹中悄悄地射圌進我的蚊帳。那怕白日是哪麼勞累,忍不住的思鄉情,讓我輾轉難眠。似乎聽到嘉陵江水在嗚咽。
我便偷偷跑到江邊,緩綬浸入布滿月光的水中,好象投入愛的懷抱。這是什麼愛啊! 難道有好多種愛,都述說不清!我圌干脆潛入水中,去詢問水底那個月亮……這枯燥單調的軍營生活,讓我今夜享受殆盡的浪漫情調!
正淮備偷偷回到床圌上,突然被值星官張錫珍一把抓圌住。問明原因后,二話沒說,罰做一百個俯臥撐。
白日的勞累,再加上剛才的浪漫,沒有雄厚實力,這麼大量熱卡的支付從那里來? 倒上圌床就進入深度睡眠。莫說是月光,陽光也干擾不了我的酣睡。唯有起床號音,能讓我急速從貪眠中蹦了起來。再要受一次處罰,我可要原形畢露啦!
但娛樂活動還會不定期舉行。新一軍有個鷹揚京劇團,常來上演《岳圌母刺背》,《八大錘》等劇目。
國圌民黨軍事委圌員會下屬的第五戰區話劇團,也來為我們演出過。我們自己也舉辦過音樂晚會,我沒帶小提琴,但我帶有一副美聲唱法的男高音歌喉。我參加獨唱。《嘉陵江上》,《思鄉曲》,我真的把一千多位聽眾唱得鴉雀無聲。
一天,正是午飯時,猛然聽到李成亮隊長一聲口令“立正”他跑步向前迎接佩戴有兩顆星的將軍,敬禮、報告,他, 就是我永生值得敬佩、崇拜的偉大中圌國軍人-孫立人將軍!
孫立人于1923年在清華大學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美國普渡大學工程科,1925年,又考進美國維津尼亞軍校。回到祖國,甘願從基層官兵做起,憑著自己的聰慧、機智、勇猛,走上中圌國職業軍人道路。這是我最敬慕有這樣崇高成長過程的人生道路,更敬重他有一種令人難以表白的那種人格魅力。他征服了我。
說句真心話,我見過蔣圌介圌石,他給我的印象就沒產生過這樣的崇敬心潮!
他,英姿煥發,神態自若,慢步在飯堂巡視。怎麼好端端走到我的飯桌前就停下來了。真讓我十分緊張,他貿然問我:“你一頓吃几碗飯呀?”我有些不知所措,用手指比划著:“三碗。”隊長李成亮發火啦!他聲色俱歷、怒目圓睜地斥責我:“死老百圌姓,站起來!”我真的嚇壞了,立即站了起來,孫將軍拍著我肩說:“坐下,以后給長官說話,要立正站好。”就這麼短暫的第一次接圌觸,使我終生難忘!
從此以后,哪怕是八莫戰場上撕殺得那麼激烈,他仍然堅持每周必來教圌導總隊訓圌話(上課)。(八莫距密支圌那僅有200公里,有時,深夜還能聽到隆隆的炮聲)。敵人就缺乏他這種悠閑的氣質。
他給我們講些什麼呢?美國維津尼亞軍校的學習情況:“這個學校的校風對新生來說是一種虐圌待,凡新生進校,都被稱為‘老鼠’,這老鼠的滋味,就不好受了,要給老生洗衣服、擦皮鞋……每餐進食堂,要夾在老生中間,排成一長行,后面一個的胸囗要緊圌貼在前面一個人的背上,齊步走進餐廳,主要是要求你適應軍人行走的步履。吃飯時,也得小心翼翼,不知什麼時候老生要喝水了,‘啪’一聲給你甩個玻璃杯來,你還得淮確無誤地把杯子接到手,給他恭恭敬敬的把開水送上。”他講得那麼具体、那麼生動,怎不叫人銘記心田。
當說到這個學校的紀律,他就不是那麼笑容可掬的樣子了。他極其嚴肅地說:“美國是個講民圌主自圌由的國圌家,但在他的軍圌隊里,絕對沒有民圌主,軍人只有絕對服圌從……”
很多同學向他請纓殺敵,他說:“我辦的是干圌部教圌導總隊,是要讓你們一以當十、當百地在戰場上發揮作用。”這就是孫將軍的高圌瞻遠囑。他重視培養人才、關愛下一代,他走到哪里。就在那里開辦學校。在密支圌那,他辦了個華橋小學。走到東北,又在鞍山興辦一所清華中學。
他還給我們講八莫的戰术運用(在那麼緊張激烈的戰斗中,他真有那份閑情)。他為了講戰术課,專門畫了一張八莫戰略圖解:“八莫位于伊洛瓦底江與太平江彙合的右岸……元朝時,意大利人馬可波羅,就是徑過這里,去我們中圌國的。西邊有伊洛瓦底江作依托,東邊有昔董和興龍巴兩大山脈作屏障,形成天然的緩衝地帶,是一個易守不易攻的戰略據點。敵人在那里構筑了一年的工事,陣地堅固嚴密,它的防御能力堪稱世界一流。主要解決了陣地火力的死角。什麼是陣地火力的死角? 就是火力口兩邊各有15度槍口無法轉彎射擊的角度。他們就構筑了背射陣地(互為補充死角),使你難于接近防御區。象這樣堅固周密的陣地,你怎樣去攻擊?”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09 AM

他站在地形圖前,又舉起教鞭指著八莫:“我們實行迂迥戰术,兵分兩路,截斷他后方增援的線路,堵死他退卻到江邊逃遁的路口,這就叫口袋戰术,也叫迂迥戰术……”
八莫告急? 沒有說是什麼原因。全副武圌裝:目標-八莫!我們走在半路上,八莫戰斗就勝利結束。
到達時,戰場上一片狼藉,悪氣衝天。整個八莫象犁鏵耕過的土地,無寸好土。凹凸不平的瓦礫上,橫躺著無數鬼圌子的屍体。沙灘上,更不用說啦。重疊躺著准備投江逃遁的敵人。自圌殺的,通通被强大的自動火力送他們魂歸三島。孫將軍講課時說的那句話,印證了孫將軍的軍事杰作。
八莫是1944年10月15日打響,于當年12月15日全殲日軍!從昨天中午結束這場惡戰,到今天中午才24圌小圌時。讓亞熱帶的高溫將具具屍体的水份全烝發了,只剩下由汗水、血漿硬化了的衣冠殼。但能依稀見到具具屍体里剩下的是白骨。我試問一聲:“躺在里面的皇軍武士道們,天皇沒告訴你們中圌國有個新一軍?”
前面我說過,我要不投筆從戎,也只知道新四軍、八路軍;地道戰、游擊隊……自從編入新一軍后,所聽到官兵們在茶余飯后,對孫將軍的人格、智慧、軍事才能的贊揚,更使我分外感到-能夠有幸當上一名新一軍的士兵,是無尚榮耀。
在我記憶里,最深刻的有這麼一個故事:
孫將軍在一次戰斗前,獨自駕駛吉普車四處巡視。路經一河邊,見一橋梁被日軍炸毀。河邊停了一長串戰車,只見那戰車營長跟那美國工兵少校營長爭論不休;一個說非要四個小時后才能修好,一個說我的坦圌克在三小時后一定要過河。孫將軍將炸毀的橋梁仔細觀察一番后,對那位十分傲慢的美國少校說了:“我要求你在兩小時后必須讓坦圌克通圌過,否則,我將以中將的名義,對你就地槍決。”
那美國少校立即向孫將軍敬了一個禮,轉身就向橋頭跑去,向那些黑人工兵們又吼又罵的。
凡是中圌國人聽了這一段故事,都會為孫將軍的民圌族氣概而自豪。何況他還是從美國軍校培養出來的中圌國軍人。
他之所以能在這場反法圌西圌斯戰爭中領銜主角,全靠他具有軍事家特有的智慧、才能。他入緬后的兩次“抗命”,是抗戰史上無一將領敢想、敢做的。如早已傳為佳話的仁安羌之戰,就是典范:英軍7千圌人被日軍(接近于相等的兵力)一個師團兩個連隊包圍,羅卓英總司令不同意出兵解圍,因為自己的裝備、實力都遠不及日軍。但孫將軍為了整個盟軍的戰略形勢考慮,同時也是顯示中圌國軍人的氣度,決定“抗命”出擊。
他親自率領了1000兵力在一整夜的激戰中,神奇般地解救了7000多名英軍。万一那次出擊失利,后果不堪設想。蔣圌介圌石那群嫡系。早就對他心懷叵測,輕則軍法處治,重則腦袋不保!
這次戰役,使他聲譽鵲起,震圌驚了西方世界;事后,孫將軍榮獲英國皇室頒發的“英帝圌國司令”勛章,和美國的“豐功勛章”!
他的第二次“抗命”,是在英軍仁安羌被解救之后:英國貿然撤出他對緬甸的統圌治地位,將那批老圌爺兵撤回印度,美國也不敵日軍的凶猛反擊,只有以撤退來保持實力;副司令杜聿明直接請示蔣圌介圌石,北撤回國。孫將軍“抗命”:“我們出國是打日本人,不是去找哪些毒蛇猛獸拼命的,我要西進到印度。”
杜副司令大聲疾呼:“這是委座的指令,你膽敢違背?孫師長,你別忘了,你肩上只有兩顆星!”
孫將軍和顏悅色地對他說:“委座的指令,我會向他解釋。至于星星的多少,等抗戰勝利后,我們再比吧。”說完揚鞭率領他的新38師向印度挺圌進。
杜聿明帶著幸存官兵進入野人山后,在原始森林里受到判斷方向的困擾、毒蛇猛獸的吞滅;病死、餓死的達四万多人,最后只剩百余人活命!
進入印度邊界,還有一番曲折:印度的邊防軍禁止新38師入境,並申稱:“要繳械后方能進入印度。”幸好英方上將亞歷山大知道了,立即通知邊防部圌隊:“對我們的恩圌人,決不可輕舉妄動,要盡地主之誼,以禮相待。否則,他們會把你打得潰不成軍!”
孫將軍動圌搖了西方人的痼習,讓他們開始懂得尊重、敬仰中圌國人!
李成亮隊長帶我們參觀敵人構筑的陣地后,我們集圌合在一個沒有炸毀完的廠房里午餐,每個人自帶干糧,里面有餅干、花生,棗子,奶粉,白糖,鹽,還是有四支香煙。剛剛開始時,吃著很新鮮。常吃它,就喊受不了。
我有個習慣,盡可能給我有睡午覺的時間,決定當仁不讓;頭枕背包,鋼盔蓋在臉上,去聆聽蘇曼的夢幻曲啦。
剛入夢不久“轟”的一聲巨響,把我的鋼盔從臉上震落到地上!我翻身躍起,見所有的人跟我一樣不知所措,東張西望,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聽到隊長李成亮大聲吆喝:“都在原地,不要動!”
不一會,傳來噩耗:“四隊的同學踏上地雷啦!”
據傳,有十位陣亡,十几位受傷。應該說是我們這批遠征軍中一件最大的不幸。以后,這十位同學都安葬在八莫的戰車公墓,長眠在異國他鄉!
孫將軍好似我們球場上的教練,舍不得那些善戰的“球員”下場,更不放心我們這些滿身稚氣的“死老百圌姓”去白“輸球”。
作戰部圌隊乘勝追擊猖惶逃奔的敵人,我們步行軍回密支圌那。200公里路程,足足走了七天。真走得疲憊不堪,這樣的“球員”能上陣“比賽”!?
在回去繼續受訓時,我在野外演習中,被一根樹椏反彈,擊傷右腿(小圌腿脛骨骨折),送48醫院治療。
48醫院是1944年5月由史迪威一聲令下400架轟炸機后面還帶了400架滑翔機,再上面還有戰斗機群護航,滿載著中、美官兵和武圌器彈圌藥以及一個野圌戰醫院的設備(包括醫生、護圌士),從新背洋起飛,在藍天上編好隊,浩浩蕩蕩飛向蜜支圌那。這是震圌驚世界的首創。
一個月后,一座花園似的醫院,就在叢林中誕生啦。我被送到醫院,照過x光后,醫生確定沒有錯位現象,經扶直后,立刻給我上石膏繃帶。
送進病房,一位美國護圌士小圌姐給我送藥來,她滿面笑容地告訴我,她的名字叫Luray,不斷誇我有一雙漂亮的黑眼睛,還要我安安靜靜地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她不禁唱起一首哄儿童的睡眠曲:睡眠曲
她這麼一唱,反而讓我興圌奮起來啦,我從床圌上躍了起來“讓我唱一首給你聽吧”:
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One wonderful moring in May,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When we were young one day.
她聽了份外吃驚,認為我不但能唱英文歌,還會說不太流暢的英語。
以后她上班時,必先到我的床前問好。只要有空閑,就聽我唱歌(幸好我的“資本”還雄厚,當時美國影片中的插曲都會唱),使她最不理解的是:“中圌國兵都是這樣?”
由于我年輕体質好,一個月后就痊愈。那天她到病床前來通知我出院。雖然在臨別時她給我寫了她美國的住址,在風雨飄搖的日子里,也不知這張地址飄向何方!
在短短的一個月里,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四十年代里)美國的種圌族歧圌視。住病房要分人種。看電影也要分人種。鐵圌絲圌網以內的是白人坐在正中圌央,以外是黑人和我們中圌國人坐在兩邊。只有看歪斜的影子,這是一種令人無法忍受的羞辱!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11 AM

第三章 內戰暴發
(一)日本投降戰爭不止
1945年1月28日,新一軍與國內遠征軍在緬甸邊境芒友勝利會師。其場面十分壯觀、威風!大軍浩浩蕩蕩開回祖國,准備繼續掃圌蕩國內殘敵。
教圌導總隊于是年5月告別了依洛瓦底江上的美麗晚霞,回國駐扎在南寧待命。
1945年8月15日,傳來震圌驚全世界號外!-日本投降!!
頓時,南寧市上空槍炮齊鳴,万圌民歡呼雀躍!!!
新一軍奉命接收廣州。我們步行軍向廣州進駐。當我們進入廣州時,老百圌姓熱誠鼓掌歡迎我們這支威圌武之師。老百圌姓確實從來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中圌國軍圌隊(他們以往見到的中圌國軍圌隊都是穿草鞋的呀)。
在這里,我不是長他(美國)人之志,就是那些美國大兵也穿他那麼一身軍裝,照著我們這樣在長途跋涉后繼續走,走不上一公里他就得亂套。
我們的隊伍把廣州市走完,步伐都是整齊的“哢嚓,哢嚓”腳步聲,象戰鼓一樣激勵著國人:“愛圌國國必强,愛民民自康“這才會擺脫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地位。
廣州老百圌姓對我們尊敬的程度,是我無法用文圌字來表達的。
我們大隊伍開進廣州那天,老百圌姓歡迎那股熱忱,是鮮為人知的事。
我還遇到一回至今無法忘卻的“奇遇”:一天,我獨自一人來到一家電影院門前,一面看廣告,一面在盤算口袋里有那麼多錢買票?一位大概比我稍大几歲的女士,走到我身邊問我,她不會普通話,我大意聽懂了,是問我要看電影嗎?
這麼突然的“襲圌擊”,使我毫無准備。我正想逃離,她大概看出我的狼狽樣,說了很長一段廣東話,我沒聽清一個字,大意是在解釋什麼的。她一面講,一面向票房走去,買了一張票,很恭敬地送到我手上,她便揚長而去。
通圌過這位廣州小圌姐的行為,我還需要給您補充說明什麼呢?
一次,我與周輝在逛大街時,看到有許多日本戰俘在苦力的干活。出自好奇,我們跑過去看看:“喂!會講中圌國話嗎?”我問一個戰俘,他用諧音語(漢、日混雜語)回答我:“一絲絲的會。”
“你們現在可嘗到侵略者的下場?”
“是是,長官,嘗到了。”
多少錢“你什麼文化程度?”
“大學畢業。”旁邊一位是我們新一軍監圌管他們的同事發言啦:“那邊那個還是個大學教授呢!”
“再打兩年仗,他們天皇都要出來跟我們領教啦!”周輝在一旁發話了,引得我們几個大兵們笑作了一團。
鬧了半天才知道,這些戰俘是孫將軍征調來給我們軍修烈士公墓的。象這樣的軍長,中圌國有几人。
據我所知,他在八莫戰役下來后,當時戰場上一片廢墟,他下令把戰場上被我們擊毀的日本戰車派上用場。以后我們路過八莫所見到的戰車公墓,就是由他下令修建的。
中圌國在八年的抗日戰爭中,試問:有几位軍長、司令員邊打仗邊建烈士墓的?孫將軍沒動用老百圌姓一分錢,以自籌集圌資金,在廣州白云山碼頭崗建成一座宏偉壯觀的“陸軍新編第一軍印緬陣亡將士紀圌念塔”。
“解圌放”后。竟遭搗毀。您沒聽見那二万七千多位陣亡將士的陰魂在哀嘆:“沒有我們與日寇拼死搏斗,哪有你的今日啊!”
在此,我衷心向當今政圌府的首圌腦部門請求,太不應該毀壞抗戰烈士公墓啦,請盡快洗刷這有損國圌格的行為,重塑中圌國人的崇高形象。讓海峽兩圌岸的中圌國人,在任何時候都是團結一致,抗御外辱;不能否認歷圌史、不能忘記這段歷圌史!
內戰的氣氛愈演愈濃,周輝跟我商量逃跑。我不同意,這是太不光彩的行為,一定要取得明正言順的資格回去。最后,我倆討論了一個妥善的退路:設法調到機圌關工作,就可以避開殘酷的自相戮殺。
大約在1945年的10月以后,孫將軍訪歐回來了。畢業典禮那天,他站在閱兵台上,英姿煥發,威風凜凜,滿面笑容,凝視一行行正步走過閱兵台前的士兵。
他在想什麼?是在想這批精銳部圌隊,已經可以上戰場殺敵人啦!誰是敵人?當然,作為一位職業軍人、將領,可能對這個問題考慮得少些。
在中山大學的一間大教室內,擺了一張簡便辦公桌,旁邊站了一名副官,就這在樣簡朴的環境里,這位將軍,非常認真地聽取每一個畢業生對分配的意願。連續接見了一千多名畢業生。每進去一個敬禮后,立正站定,聆聽他提問。首先問姓名、籍貫、家庭住址,登記上表后又問,畢業后志願。我早就跟周輝商定的去當參謀。
不几天,陸續喊到各人該去的單位。我和周輝派到軍部(沙面)參謀處報到。一位瘦小矮個儿、敏捷强圌健的少尉軍官,這人特別讓人感到和藹可親。
我們這批來報到的一共六人,有我和周輝、鄭万仭、陳亞平、陳靜深、陸承祚等。這少尉軍官拿著手上的名單,點了一次名,非常客氣地說:“我是參謀處第二科下屬的諜報隊組長項肇元,今天奉潘德輝科長(他也兼諜報隊隊長)隊長命令:宣布你們六位為軍部諜報隊隊員,具体任務明天再宣布。今天你們好好去逛逛廣州市吧。”
“我們要當參謀,怎麼會干起諜報員啦?這個身份讓人聽了是不是恐怖了點儿!”
“是啊,前几天,我們逛珠江還專門去憑吊一番‘愛群酒家’,你還提起昔日川島芳子在這里活動的神秘身份,看來我們真正當上了SPY!”周輝與我同時懷著猜疑的心情,進入這場夢幻人生!
次日,項肇元組長陪同一位配帶中校領章的軍官來到我們面前。他介紹:“這就是潘科長,也是我們諜報隊的隊長。”
他,身材修圌長、舉止端庄,有一雙能透過他人心髓的厲眼。說話時,猶如輕攏慢抹出來的絲弦聲。真要你好好安靜下來,才能聽到他的語圌音“……現在給你們一個特殊的任務”他講到這里,偏偏要停頓一下。難怪說SPY是個扑朔迷離的怪物,弄得人怪緊張的:“我們的部圌隊立刻要開赴東北,必須路經香圌港乘美國的登陸艇在秦皇島登陸,你們今天就到九龍前進指揮所報到。任務是在港九執行巡邏,嚴查過境官兵違法行為。你們違背,罪加一等。聽清楚沒有?”一聲響徹沙面上空的回答聲,讓潘隊長十分滿意。
我們立刻乘火車到深圳。赴九龍沙田前進指揮所接受任務。一位中校軍官給了我們一輛吉普車,車的引擎蓋前早已經插上一面小紅旗,上面印有“NUW FIRST ARMY M.P”另外每人發了一個紅袖套,上面也印有:(中文)“新一軍巡察”。
他沒有多的語言,只交代了一句話:“你們六個人剛好分兩個班去巡邏。”他也不問會不會開車呀,可能這句話在新一軍是多余的,或者是他已經沒有這個習慣了。
我們六個都是步兵,訓練的項目里是沒有駕駛這門課。但我和周輝大慨都有無師自通的天才。
還是在密支圌那受訓的時候,星期天好多人喜歡去逛華僑新村,我跟周輝就去森林探險。想找到一點《人猿泰山》(美國儿童片,其實很多成年人也喜愛看)的樂趣。不料發現一輛吉普車,我兩好不高興,就來了個無師自通。玩夠了,又將車還回原處,下個禮拜去,它還在那儿。真讓我倆玩儿痛快啦!
算得上是天作之和,中校發給的這輛吉普我倆開定啦!(在那個年代,能在香圌港、九龍開車兜風,必然是其樂無窮)。我們每天把香圌港、九龍的大街小巷走遍,以及各娛樂場所和妓院,都進行巡視。在三個月中,沒有發現一個官兵有違紀的行為,這大概給每天唱軍歌有關吧。
在執勤中,無處不聽到:“(廣東話說新一軍為)生魚棍頂呱呱呀!”如同我們在印緬常聽到盟軍向我們比划大拇指喊“頂好!”一樣。我真為自己臂上掛的那支雄鷹頭上的“新一軍”三個字感到驕傲,為我們的長勝將軍孫立人感到自豪。這不只是我有這種感受,而是全軍官兵共同的心聲!
我跟周輝只要在休息時間,就到滑冰場、跳舞廳。但都得換便服。那怕是換了裝,那些老板們還是認得出。怎麼說都不收我們的門(舞)票。這麼一來我們咋敢進去,你猜老板怎麼說:“現在隨便走到那家,他們都不會收你們錢的。”更有趣的是,一旁圍觀者也在逗哏老板:“你們來了他生意都要好些,多的錢都有啦!”
大約是在1945年3月,全軍過境順利完成,我們乘最后一艘登陸艇開赴東北!
出發前,每人發了一個超薄型防雨的行李包,約1.2米高,直徑60公分,里面裝有鴨絨雙層被、人造毛防寒外衣、毛衣圌褲毛襪、皮靴、手套皮帽、雪地鏡等。
我們試穿這些裝備時,感到美國太富裕啦。記得在我念中學時,馮玉祥將軍到我們學校講演中,說了這麼一句話:“戰爭需要MONEY!MONEY!MONEY!!!”
(二)鷸蚌相爭官圌場現形 群龍無首不擊自潰
我第一次看到大海,站在甲板上眺望天邊,想把胸中的壓抑,通通扔到碧藍的海水中去。那無風三尺浪的波濤上,有海鷗在天邊自圌由翱翔,忽高忽低,忽現忽沒。這麼遼闊的海空,把我顯得多麼渺小啊!何必為將來發愁?罷、罷、罷,四川人有句俗話:大圌爺作揖我弓腰,隨波逐浪也風圌流!
當通圌過台圌灣海峽時,丈高的海浪扑向甲板,好多人受不了大幅度的顛簸,翻腸倒肚地嘔吐。吐得船艙里空氣惡濁不堪。我和周輝毫無反應,照舊吃飽喝足,大睡而特睡。
到秦皇島登岸后,轉乘火車到沈陽。剛過錦州,前面傳來:“進入警備(狀態)。”
我們立刻將肩上的卡圌賓圌槍和肘窩里的45(口徑)手圌槍子彈推上膛,結果是一場虛驚。
這是軍用專列火車直達開源,東北的前進指揮所就設在這里。在前進指揮所里,只見到項組長。他將所有人的任務都安排完了,對著我說:“你到長官司令部諜報隊去接受任務。”
長官(保安)司令部的一位中衛諜報組長派我換上便圌衣,在一個旅館下面監圌視,有沒有過路的跟上面三人小組聯圌系……這是我第一次跟蔣圌介圌石的國軍打交道,沒想到這麼沒水平,說些什麼,誰能聽懂!?難怪孫將軍是一慣瞧不起國軍。
事情是這樣的:由中、美、共三方組成的“軍事協調停戰小組”,簡稱“三人小組”,他說的要監圌視旅館里的是指共方代圌表。一天這位中衛組長帶了一個少圌女,要我作筆錄。這位小圌姐年芳一十有八,長春人,芳名:苗素芳。高中剛畢業,她說是到沈陽串門儿(走親戚)的,中衛組長說她是八路探子。
“我爸是長春四馬路開藥酒店的,你去問問哪個不知道?”這妞儿的嘴完全顯示出東北人的硬氣:“八路來了要斗咱,中圌央軍來啦要抓咱們,這樣的日子你叫咱老百圌姓咋過呀!”我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也顧不得那許多,斷然主圌宰這場不公平的鬧劇:“這樣好啦,你就請我們長官掛個電圌話到長春去問問不就清楚了嗎。”中衛先生不愧是個諜報組長,順水推舟:“對,我去掛個電圌話。”說了就跑出去。
她挨近我的辦公桌,看我的筆錄:“噢呵,你的字寫得這麼好,他是中衛你是……”
“我是中士。”說什麼她都不相信:“看你穿著好闊氣!”我只有給她介紹一番軍圌隊的來源不一樣的原因:“難怪他那麼差勁儿!”
“問清楚啦,你走吧。”中衛先生轉了個圈儿回來,結束了這場尷尬的表演。
苗素芳走后,給我留下一個懸念:“為什麼漂漂亮亮的姑娘要留個男式頭發?”聯想到在開源街上所看到的現象,我不禁要追根溯源,于是我又走上大街問:“老鄉,你們這儿的婦女為什麼都留成男式頭發?”
“老鄉,您大概是打關內來的?您就不知到喔,那老鼻子(蘇聯紅軍)來了可歇虎啦(利害),就連老太婆都沒放過呀!還有剃成光頭的,您就沒注意到吧?”
解圌放后,我學習毛主圌席著作中是這麼說的:“蔣圌介圌石先后侵占了沈陽……等城市和廣大的鄉村。蔣軍所到之處,殺圌人放火,奸圌淫擄掠,實行三光政圌策,同日本强盜的行為完全一樣。”(摘自毛選四卷《中圌國人圌民解圌放軍宣圌言》)。
不久,監圌視三人小組的任務結束,正是孫軍長由日本回國(當時四平街久攻不下)。他立刻招集圌會圌議,下達命令:三天內拿下四平,街追擊到長春!全軍下至火夫(炊士兵)每個人的每一個細胞都動員起來啦:傳說:“三天內攻下四平追到長春,有獎!”諜報隊潘德輝隊長也下令:按各自現有位置,迅速出發!(新一軍的每一個士兵都有單獨作戰能力,何況諜報隊的)。
我確實想得到那份獎金。這時,什麼“相煎何太急”之類的觀念,全被軍人的榮耀取代了!單槍匹馬開了一輛中型吉普(老美叫它3/4);帶著卡圌賓圌槍(這是史迪威將軍在印緬戰場上最喜歡背的武圌器)和45手圌槍,猛踏油門,白晝不分,挺圌進長春!在中途沒有遭遇敵情。




作者: toomeufo    時間: 2012-3-7 12:23 AM

我軍先頭部圌隊已進入長春,但諜報隊還是我先到。
新一軍軍部設在原日軍關東軍司令部,易名為“長春警備司令部”,各部門迅速布防,我被派到八里鋪(郊區)警圌察第八分圌局,任駐在軍官(對外)中衛軍銜。
東北長期被日寇侵占,這里的人見到軍人,總是彎腰點頭,我很厭惡,但又怎好明說。怕傷了他們的自尊心。
次日,全分圌局結合,包括兩個守電圌話的女接線員都到齊,請新一軍的駐在軍官訓圌話。這可把我弄得毫無准備,只有硬著頭皮上講台,把潘德輝對情報科和諜報隊布置任務的講話來個摘要,不就是要防止共圌產黨搞活動嗎。
那個郊區非常荒涼,我怎麼也坐不住,開著吉普去觀賞長春風光。真沒料到,長春還有兩個比較大型的舞廳-芷江和大世界。
在這個枯燥環境里,我真是如魚得水,每天去跳舞。這可能跟我愛好音樂有關。沒几天只要我一下舞池,好多人就不跳啦,變成了圍觀者,都來欣賞我的舞姿。我沒有感到什麼不好意思,反而縱情地放開舞步地跳呀,跳呀!
第二天我又來到舞廳時,一位穿青色西服的中年人衝著我走來:“老總,鄙人十二万分歡迎您光臨,從今儿起您佬就不必買舞票了。”我也只好假惺惺的跟他客套一番(似乎在香圌港已見過的事儿啦)。打從那天起,我進舞廳就沒花過錢。
就在我享樂于燈紅酒綠時,局勢非常緊張。當我走進參二科和諜報隊時,那種火圌藥味向我扑面而來。電圌話里傳來前方的戰況:“喂,喂,嗯-再說清楚些,一敗涂地什麼!哪里失守?……”每部電圌話都發出“失守”、“退守”的凄涼、頹敗的呼聲。難道昔日的長勝軍今日竟變成這般模樣?
否、否、否!是當年在野人山下受盡孫立人將軍藐視過的杜聿明長官司令。他的復仇機會來啦。先把你這個長勝將軍的軍圌權剝奪了。看你群龍無首咋打仗?
這個腐朽透頂的政圌權,玩儿這套把戲,已是家常便飯啰!然后,再把你調遠點,到台圌灣去任訓練總監,這官儿就夠大的吧。
這些官圌場內圌幕,咱們這些當兵的也知道不多。唯一看到的,是從此這個戰績顯赫一時的新一軍就在東北戰場上不擊自潰!
說到這里,我還記得原成都華西協和高中參軍的呉光厚。那時,他在步兵連里當上了排長(說明他猛勇善戰提拔得快,我們一般都是中士班長)。他聽說孫軍長被解職啦,就是當了排長還是要開小差,他終于比我先走一步。其實,中層干圌部也走了不少,這還成個軍圌隊?
(三)冒充復圌員 回到校園
1947年的秋季,新一軍第三批復圌員隊正式成圌立。我聞訊后,馬不停蹄地跑回司令部,鼓足了勇氣,走到潘德輝科長辦公桌前,敬了個禮,向他要求批准我復圌員。他皺了一下眉頭,笑容可掬的樣儿對我說:“八里鋪(就是我負責的那個分圌局)要開個大型舞廳了,這樣,你就不會擅立職守啦。”
瞬間,讓我想到一天夜晚,我在芷江舞意正濃時,猛然發現潘科長帶了几個巡察走進舞場來,我嚇得一溜煙跑出舞廳。那時,很多人正在圍觀欣賞我的舞步,他還能沒看見?
只不過在眾目睽睽中,對自己的部下只有睜支眼閉支眼。事后,我總是硬著頭皮在等他的教圌誨,就是跟我面對面撞過,他也毫無指責之意,我也就放心了。不料,現在他才不癢不痛給我當頭一棒!
當我灰心喪氣走出參二科,驀地看到對門辦公室內堆起一大垛復圌員證在蓋公章。我闖了進去:“咦,是你!”(其實他尊姓大名我很糢糊,只因為都是教圌導總隊的,好似自成一個体圌系)。我只是隨便說一句:“給我一張?”他不加考慮,順手就扯了一張給我說:“快點揣起,走!”
有這麼一個意外收獲,還不趕快去向周輝通報,也要他如法炮制,但事與願違!
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分圌局,伏案修封家書。不久,收到父親回信,其中有三封介紹信-看后感到父親想得太周到了。臨行前,我把槍圌支偷偷藏在項肇元組長的被褥里(帶槍圌支走性質就大不一樣了)。我開始踏上回鄉的路。
到了沈陽,首先把住處找好,拿著介紹信找到關麟徵(我二叔黃埔同學)的家。雖然他不在,但他的家人還是殷勤接待了我。然后就直奔空軍司令部,找易國瑞司令(我六叔航校同學)。他看罷信,二話沒說,就在便條上寫了一句:“准予搭機去北平。”下面簽上他的大名,然后他從褲兜里抓出一把鈔票來,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問我:“這麼多夠不夠?”管他拿好多我都得說:“夠啰”!走出來在大街上碰上教圌導總隊一位同學,互通姓名后,方知還是家門。也是私自搞了一張復圌員證逃跑出來,正處于走投無路的困境中。我不加思索就拿出剛到手的“聖喻”給他看,上面又沒注明只准几人的限圌制。“跟我走!”我這家門儿當然喜出望外。
當時,機場里根本沒有民航,老百圌姓要進(山海)關,只得用金條通融飛行員。否則,就別想逃出去(錦州一帶都被八路占領)局勢非常緊張。
我們到了機場,把便條一亮,那地勤軍官恭恭敬敬給我兩安排立刻起飛的一架C47運輸機。坐在上面,讓我浮想聯翩。立志出國殺敵,就是它把我們載往異國他鄉。至今還忘不了密支圌那的葡伏前進,八莫戰場屍橫扁野的日本皇軍……一切珍貴的片段,還是請它幫我載回家鄉!
到了北平,在西苑機場下飛機。瞬間,我兩被三輪車包圍了(當時這車就是時興的啦)。不由分說,一溜煙把我們拖到一個(我向他提出)“能睡覺的地方”。
我們糊里糊涂拿出復圌員證登記后,就上了二樓房間里。我起眼一看,很富麗堂皇,還有洗澡間,就沒考慮那許多啦,洗個澡就睡覺。次日起床嗽洗后,我就喊祘帳。一晚上要二百四十圓!把易叔叔給我的錢全給他,我身上只剩几圓錢啦!只得照付唄。
不行,還有小費呢?按規矩,小費是住宿的1:1方式付圌款。對方也看出我沒那麼多錢,他戲圌弄我一句:“老總,等你們長官把薪餉給提高了再來吧。”
這是個啥地方?事后才知道,那就是頂頂有名的“北圌京飯店”。這三輪車夫真會給我們開玩笑!實際上是時局戲圌弄了我們。
在戰亂時期,能坐飛機來北平的有几人?三輪車能把你拖到趕大車睡的地方去麼?所以一晚上要你一袋面粉的錢,就因為你是乘飛機來的呀!
走出“北圌京飯店”我們直奔北圌京大學,找教圌導總隊同隊的同學李紹廣和郭家讓,主要是解決吃住。
他倆是1946年新一軍剛進入長春,就跑回來進的北大。郭家讓已加入*****,見面后,他再三鼓勵我參加,好發揮我的聰明才華……我們談了一晚上,他也沒說服我。
只有李紹廣讀的外文系引起我的興趣,他上課時我也跟去在一邊旁聽。于是立刻寫信給父親,要求留在北平念書。殊不知父親的回信,斬釘截鐵的說:“你若執意要在北平,我們就從此斷絕父子關系。”父親怕我解圌放在北方了。
一天,當我到市中心逛長安街時,猛然碰上高團長。(他的建制至今我很糢糊,是騎兵團?)我這個逃兵有些慌亂圌了,很想掉頭就走,無奈已沒退路,只好硬著頭皮打個招呼。可他卻笑逐顏開,向我走來,第一聲就問:“你也出來啦?”我這才如釋重負。
他不等我答復,就接著說:“我馬上到台圌灣,跟我去起馬給你一個中衛。”我給他來個所問非所答:“您的那個團不要啦?”他慷慨激昂高聲喧嚷:“做個順水人情送給共圌產黨吧!”
人到這個地步,就什麼也不怕啰。他痴心要去追隨孫將軍,雖然沒有昔日的榮耀,但信圌仰是永恒的。
假如沒有在“北圌京飯店”出的洋相,易叔叔給的那些錢,節約點勉强可以回到家的。現在只有動用父親寄來的第三封介紹信。(那是七叔寫給他們北平分號的信)。我在那儿拿到了路費錢后,就告別了李紹廣和郭家讓對我們絲膏伙食的款待,借道天津,乘海輪到上圌海,再乘內航船到重慶。
重復走這條路線,是蒼天的特意安排,他要我找回自己走過的足跡!
到了重慶,我們直奔白寺驛。六叔就在那個機場,准備搭他的便機回成都。在等機這几天,我跟六嬸又唱開了:-中圌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万万同圌胞,回到闊別了三年的家鄉,暢敘衷腸之情就不再贅述。只說我的堂弟(二叔之圌子)。
他自幼學習成績較差,看到我的復原證,就拿去搞別出心裁的歪圌門圌邪圌道。他給我說:“大哥,你那張復圌員證我已派上用場,你要進大學就自己去考吧。”他竟把我的復圌員證貼上他的照片到四川大學辦圌理好入學手續,我也只好認了。
咳!這丑圌聞讓他爸知道了,勒令他退還給我,並狠狠斥責了他一番。並給我約法三章:一,不准在學校張揚我們叔侄關系;二,不准參加鬧學圌潮;三,專心讀書。
通圌過這件事,說明蔣政圌權的官圌員是怎樣教育下一代的。
弟圌弟拿著我的復圌員證選定的是政圌治系,我也就出于省事不想修改了。還因為同學們說政圌治系是“好耍系”,何樂而不為?多挪點時間來拉小提琴那點不好。
說起闊別三年的小提琴,從琴盒里取出的瞬間,讓我想到美國影片《千金之圌子》中的主人翁,我會象他那雙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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