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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喬軒 -【絕代天嬌之三】霸占君主 [打印本頁]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35 PM     標題: 喬軒 -【絕代天嬌之三】霸占君主

內容簡介
繼承皇位?!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原只希望能平平淡淡的過一生,與相愛的人偕手到老,
  只是,這種平凡的願望對她而言,反倒是一種奢求!
  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硬起心腸,
  加入爭奪皇位的行列中,任憑所愛之人控制,只因他的一句話──
  為了我,活下去!
  但她萬萬沒想到,最後背叛她的人竟是自己的親姊姊,
  以及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他啊!
  為了回報他的背叛,她狠心的忽略椎心刺骨的痛,將他打入不見天的黑牢……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38 PM     標題: 第一章

琅琊晶始終記得十五歲生日那一天,在她的寧心宮裡未演完的那場傀儡戲。

  舞台上,演出的是來自大唐的民間故事“白蛇傳”,一場白素貞喝下雄黃酒而變回原形的戲看得在場的官員們目瞪口呆。

  那……那不是個人偶而已嗎?怎麼眨個眼的光景,就成了一條蛇?

  “變得好!”琅琊晶贊了聲好,率先鼓起掌來。

  百官們如夢初醒,忙不迭拍起手,掌聲震天價響。

  琅琊晶起身走向舞台,戲偶師傅立刻停止演出,低頭斂目地拿著戲偶靜靜地退到一旁。

  琅琊晶一瞬也不瞬的望住那個由人形變成蛇的戲偶,目光裡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輝。“把那個戲偶給我看看。”

  “是。”師傅恭敬地雙手將白蛇戲偶遞給宮女鵲兒,再由鵲兒轉交到琅琊晶的手裡。

  接過那只戲偶,琅琊晶愛不釋手地撫了又撫,杏眼兒沒有一刻離得開。

  “做得真漂亮!”

  她從小就愛傀儡戲,連她自己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傀儡戲產生興趣的,或許是在她十二歲那年吧?西域來的使者給母親──成德女皇獻上三大箱的傀儡戲偶,當她看見木箱裡那些表情豐富、刻工精細,穿著各式各樣服裝的人偶後,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多麼神奇呀!透過那些小人偶,以及一方舞台,便可以體驗千千萬萬種不同的人生。

  這種游戲裡充滿著掌控他人的樂趣。她甚至可以扮演神,隨意改變那些小人偶的命運。

  她不可自拔地一頭栽進這虛幻的世界裡。當她沉湎其中時,可以拋去一切煩惱、可以忘記自己正身處於詭谲的宮廷裡、可以不用當一個守規矩知進退的公主。只要有這些傀儡娃娃,她就可以保有童心,擁有這份平和的幸福。

  琅琊晶像著了魔似地盯著蛇偶,眼瞳都發亮了!

  她急切地詢問師傅,“快告訴我,這戲法是怎麼變的?”

  “公主想知道,老夫自當知無不言。”年逾六旬的老師傅笑呵呵地從徒弟手上拿走“小青”的人偶,先將操縱人偶四肢的絲線抖開,然後將勾住木柄其中一條線一扯,一條長長青色的蛇尾巴便從人偶裙底露出來,接著又是一扯,裙子往上翻蓋住“小青”的頭部,青色鱗片的內襯便呈現出蛇的頭形,最後再拉住另一條線一扯,“小青”便由蛇變回人身。

  琅琊晶照著老師傅所教授的,先扯一條線讓白蛇變回人形,再拉另兩條線讓“白素貞”由人變蛇。

  她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因為戲偶的成功變身而展露開懷笑靥,她忙碌的手指不停地東拉西扯著,戲偶也在她的操控下時而為“人”,時而為“蛇”。

  琅琊晶捧著戲偶,看著它在她的操縱下搖頭擺首的模樣,心情大好。

  “我的收藏裡沒有這樣的戲偶。”好想要啊!不知道能不能買到一個一模一樣的?

  世故的老師傅立即笑吟吟的將青蛇一道奉上。“如果公主喜歡,白蛇與青蛇就是您的了!”

  琅琊晶如孩子般發出喜悅的低呼,輕快地命令侍女。“鵲兒,快快打賞!”

  “是!”貼身侍女鵲兒清脆應聲,從袖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荷包。

  就在老師傅眉開眼笑准備謝賞時,宮女喜兒進來通報。“公主,司徒大人求見。”

  聽見那個名字時,笑意先是在唇邊凝住,而後逐漸消失。

  司徒漠總是在她興致昂揚時扮演潑冷水的角色,當然,這也不是第一回了。

  在她夢幻的世界裡,司徒漠是一個現實得不能再現實的人物,他的出現打碎了她沉浸在幸福中的假象,將她小女孩般的童心摧毀得一點也不剩,殘酷的將她拉回現實的世界裡,讓她看清楚──她依然是那個必須受制於禮法、教條的公主。

  琅琊晶抿緊櫻唇,純然歡欣的童顏被自小練就出來的威嚴所取代,那一瞬間,她彷佛戴上了一張“公主”的面具。

  “不見。”她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絕,視線無一刻從人偶上移開,並憐愛地撫了又撫,才將白蛇青蛇還給老師傅,吩咐道:“師傅,把戲繼續演下去。”

  公主的拒絕接見,使喜兒惶恐不已。

  “司徒大人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當面向公主禀報。”

  琅琊晶的臉色沉了下來。是誰給了他這種錯覺,讓他以為自己握有掌控她的權力?她可不是他的傀儡!

  “我說了不見,打發他走。”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但不管他說幾遍,也不能改變她的決定。

  喜兒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公主是自己的主子,主子的話,她當然只能遵行,可是,司徒大人也不是泛泛之輩呀……

  兩邊都開罪不得,喜兒急得淚花亂轉。“可是……公主,您還是見一見司徒大人吧!奴婢人微言輕,恐怕阻止不了大人……”

  琅琊晶更不高興了。連她的丫頭都如此懼怕他的權勢,那個司徒漠難道真有通天的本領不成?

  “就告訴他我已歇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論他有什麼事,也不能阻止她看戲。“師傅,繼續演!”

  於是,花鼓輕點,琴瑟諧奏,偌大的三公主寢宮裡,傀儡戲再度熱鬧開鑼。

  但一縷低沉有力的嗓音壓過全場,清晰地響遍寧心宮──

  “太遲了,臣已經進來了!”

  聽見那熟悉而清冷的聲音,琅琊晶僵住了。

  司徒漠立在門邊,西風由外向裡灌入,拂動他的玄色大氅,看起來竟似某種羽翼,狂放又帶著些許陰冷氣息。

  他身長玉立,五官輪廓俊美得令人膽寒,特別是那雙眼睛──狹長深邃,熠耀如星,微笑時勾魂攝魄,愠怒時凜冽如冰,再佐以尊貴的氣勢,以及高不可攀的官位,在朝中形成獨特而醒目的存在。

  司徒漠仗著女皇的器重,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多次擅闖公主寢宮,他愛來就來,想走就走,連她都攔他不住。

  他的來臨使得宮殿裡氣溫陡降,就連先前的歡樂氣氛亦不復見。幾名賓客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談論著他的種種,投向司徒漠的眼神則充滿忌憚與鄙夷。

  但司徒漠銳利的黑眸環視一掃,竊竊私語頓時凝成一片死寂。他就在四周寂靜如死潭的氣氛中來到她的面前。

  “公主,臣有要事相談。”他拱手而立,恭敬的語氣與一般臣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他的眼眸中,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凌芒。

  琅琊晶隱忍著他的無禮,沒有開口,但緊緊交握在裙上泛白的十指指節卻洩露了她心中隱藏的情緒。
  司徒漠瞥了一眼公主身旁的鵲兒與喜兒,下巴一抬。“這裡不用你們伺候,退下吧!”

  鵲兒與喜兒猶豫地悄眼看向琅琊晶,見她繃著小臉點頭後才遵命告退。

  “請公主也讓戲班子與諸位賓客打道回府吧。”司徒漠若無其事地建議。

  一股刺痛從手心傳來,琅琊晶低下頭一看,發現因為交握的手勁太大而弄疼了她自己。她放開雙手,僵著聲音道:“有什麼事,等我把這出戲折子看完再說。”

  她知道她爭不過他,就像是走投無路的困獸,還想為一線生機而掙扎,明知道反抗他會有什麼下場,但她已經不想再事事聽命於他。

  他走近戲台,冷眼盯著放置在宮裡一隅的木箱,以及師傅們拿在手上的戲偶,語調裡有著譴責的意味。“公主今日已滿十五歲,行過及笄禮就不能算是孩子了,怎麼還沉迷在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裡?”

  他的話如同一根刺,扎痛了她。琅琊晶的口氣不自覺的有些蠻橫,“我就是喜歡,不行嗎?”為什麼連看個戲他都要干涉?

  “當然可以,只是不必急在一時,公主要是喜歡,改日再看也是一樣的。”司徒漠的笑容雖然一如往常,但眼中卻暗藏著可怕的警告。“請公主下令吧。”

  琅琊晶別過小臉,僵持著不肯妥協──為了她那所剩無幾的尊嚴。

  司徒漠看出她的堅決,便不再多費唇舌,迳自轉身下令。“公主累了,來人,送客!”

  琅琊晶愕然地抬起頭,不敢置信。他當她是什麼?他怎麼能這麼做?

  賓客們望向公主,猶豫不決。他們知道這不是琅琊晶的意思,但他們也不想觸怒司徒漠。

  “公主……”其中一名賓客,文淵閣大學士李峤原本鼓起勇氣想說些什麼,但在看見司徒漠冷銳的眼神後,又縮了回去。

  氣氛難堪地僵持著。

  一絲諷笑蓦地躍上她的唇角。多麼奇怪,竟沒有人敢反抗他,包括她自己。

  眾人懼於司徒漠在朝廷中掌握的影響力,而她呢?她怕他什麼?這個問題,除了她自己,恐怕沒有人能理解。

  一瞬間,琅琊晶感到深深的疲憊。

  她是無法與他作對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也許以後也會是這樣。

  終於,她揮了揮手,微弱地開口:“我是累了,都下去吧!”

  賓客們與戲班子都沉默地離開了,在那些安靜而一致的腳步聲中,她彷佛聽見了夾雜在其中的深深歎息與耳語──

  連公主都屈服在司徒漠的跋扈下,真令人失望!

  那句話有如一記重擊,使得琅琊晶臉色一白。

  所有人都離開了,偌大的寧心宮裡,唯有琅琊晶與司徒漠兩人相對。

  琅琊晶的臉色依舊蒼白,那句耳語帶給她的打擊大得超乎想像。

  “公主。”司徒漠低喚著,琅琊晶茫然地抬起頭,迎上他看似溫和的眸子,然而他輕柔語氣中所透露的殺機卻令人不寒而栗。“如果你願意,我會讓那個冒犯你的饒舌者付出代價。”

  他輕松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建議她殺人,而是建議她揉死一只螞蟻。

  “不,不要!”她心下一驚,猛搖螓首,長發紛亂地披散在荏弱的雙肩上,“他只是說出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實,說實話並沒有錯。”

  “那不叫說實話,那叫挑唆,這類的人總是唯恐天下不亂,留著何用?”司徒漠望著她驚恐的眼神,唇邊不由得露出一抹安撫的笑意。“公主仁慈,你若不想追究,那臣就不追究了。”

  琅琊晶瞪著他陰恻恻的笑臉,心寒地問:“你為什麼總是想著殺人?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不是很好嗎?”

  為什麼非要你殺我、我殺你的在刀口下討生活?他是吃飽太閒,所以想要追求刺激嗎?他只有從殺戮中才能得到快感嗎?

  “這頂大帽子,臣可就戴得冤枉了!”司徒漠在她身旁落坐,把玩著她烏黑如絹的長發,神態悠閒地道:“臣並沒有總是想著殺人,相反的,臣只是為求自保。宮廷裡沒有長久的和平,這一點,公主應該知道。”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用意的,他所鏟除的每一個人,也都是必須的,如果她肯睜開她的雙眼,好好的看看他,那麼她會明白的。

  可是,他總是等不到那一天。

  “自保?”她喃喃念著這兩個字,菱唇逸出一絲冷笑,“在這個琅琊帝國裡,有誰敢動你分毫?”

  有女皇罩著的司徒漠,不去動別人就該偷笑了,誰敢來招惹他?他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

  司徒漠懶懶一笑。“公主這麼說,豈不是存心折煞微臣嗎?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朝在君王側,也許晚上就去見閻王了,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他能夠在詭谲多變的宮庭中立足?就因為他懂得未雨綢缪。這麼做,難道有錯嗎?  琅琊晶頹然掩面,對於這些千篇一律的對話已經厭倦了。

  “那就照你的意思殺光所有的人吧,把那些阻擋你的、威脅你的人全都殺了,你想怎麼處置我也悉聽尊便,就是……就是不要把我變成和你一樣的劊子手。”

  她不想加入什麼皇子之爭,也從來就沒有問鼎皇位的野心,為什麼他就是不懂?

  “公主言重了,臣不過是個內閣學士加皇子太傅,沒有擺布公主的權力。”司徒漠的語氣,與撩撥她秀發的手勁一般的輕柔。

  如果他真有心想擺布她的話,又怎會處處留余地?

  琅琊晶緊繃的聲音透過指縫,流瀉在沉靜的寧心宮裡。“你是沒有權力,但你一直在做逾越你本分的事。”

  司徒漠挑眉,狀似不解地問:“公主何出此言?”

  琅琊晶突然動怒了,她倏地站起,推開窗戶,西風呼呼地灌入宮中,將紗燈裡的燭火吹得搖曳不定,彷佛是黑夜中的群魔亂舞。

  她指著遠處的御花園,一字一字地吐出:“你就像是御花園裡的九重葛,只要眼前有梯子,就伸長了身體往上爬,爬滿了棚架還不夠,還妄想要攀上官檐!砍斷了莖條,就往別處長,即使燒毀了根部也無法完全根除,只要春風一吹,種子一落土,就開始不停滋長,永無寧日──”

  “公主,”司徒漠收起漫不經心的表情,用一種冷漠到骨子裡去的聲音說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個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人,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答應我?”

  琅琊晶嫌惡的別開臉。“答應你什麼?加入手足相殘的紛爭?”

  “公主──”

  “別再說了!”琅琊晶堅決地表明立場。“沒用的,你再問幾次結果都一樣,我不想當女皇,對政治也毫無興趣,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學不來!我很甘於平淡,只想安安分分當我的公主,隨心所欲地過我想要的生活。司徒漠,我和雄心萬丈的你不同,平平靜靜的生活,那才是我衷心所求。你想做什麼是你的事,不要把我拖下水。”

  司徒漠端詳她好半晌,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自從他被封為皇子太傅已經兩年有余,但在這兩年之中,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一直就沒有變過,永遠是那麼劍拔弩張,每一次的見面都像是在打一場永遠沒有結果的仗。

  他不累嗎?很累。就因為如此,他不能夠再拖下去,他今天是抱定決心前來的,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她點頭,要她加入這場皇子之爭。

  他拉著她在妝台前坐下,然後動手抽去她發上的簪钗與珠花,放下她一頭烏瀑般的過腰長發。

  放下長發的她,看起來格外甜美可人,纖弱無依;剔透如水晶般的眸子,純淨不染纖塵。

  就是這樣的天姿絕色、靈動無瑕,也因為她的無欲無求、悠然自得,更挑起了他想據為己有的欲望。

  司徒漠的大掌穿梭在她的發間,似挑逗又似愛撫,深沉的目光與她的在鏡中交會,好半晌後,他才低低吐出:“晶,女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突如其來的噩耗再度令她小臉一白。琅琊晶不信地瞪大雙眼。“胡說!我生辰那天才見過女皇,她看起來健朗無恙!”

  “那是你所看見的,別忘了我是女皇的幕僚,我與女皇議政的時間比起滿朝文武百官早朝上奏長得多,女皇的健康情形我再清楚不過。”

  意識到司徒漠並非妄言,琅琊晶以顫抖的手按住失色的唇瓣,好半晌才問出口:“召過御醫了嗎?”

  “召過了。”

  她急切地追問:“御醫怎麼說?”

  司徒漠望著她擔憂的容顏,據實以報。“是心絞痛,已經發作過兩回了,御醫說,恐怕撐不過明年春天。”

  琅琊晶發出一聲銳利的抽息,只覺腦中一陣暈眩,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司徒漠攬住她的雙肩,讓纖弱的她靠在他的懷裡。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她抬頭看著司徒漠,眼神充滿痛苦。“我是不是……最後知道的人?”

  他撫摸她蒼白的容顏,像是怕驚駭到她般放輕聲音。“不,朝廷百官都尚不知情。這件事女皇下令過不許張揚,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長公主那裡已得到消息。”

  女皇畢竟是女皇,她將國家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就怕自己有了萬一,琅琊宮廷裡的平和會毀於一旦。

  不過,看樣子女皇極力隱瞞的苦心已經白費了,長公主琅琊雁早已為皇位之爭動起來。依照琅琊國的律法,繼位者不一定非是嫡長女不可,儲君人選必須在女皇所出的所有公主都行過成年禮才可決定,若女皇在琅琊晶十五歲前辭世,那只有各憑本事爭天下,強者為王,敗者為寇。

  除去早夭的二公主,與沒有繼承權的四皇子不談,有個野心勃勃、鋒芒畢露的長公主在,就算琅琊晶再怎麼甘於平淡,目前的局勢也不允許她悠閒度日。

  她痛苦地支著額,不願面對即將面臨的風暴。

  “我不想爭,就讓大姊即位吧!我……自願退讓。”

  “事到如今,你不能夠說這種話!”司徒漠握住她的雙肩,強迫她面對現實。“琅琊帝國開國至今,只要是由斗爭中勝出的一方,沒有不鏟除異己的,即使是面對手足也絕不心軟,琅琊國如此,臨國大唐、月苑如此,還有數不清的殷鑒在前,這些還不夠你心生警惕嗎?難道你以為你只要置身事外,這一切就與你無關,你就可以隨心所欲的過你想過的生活?”

  她憤然揮開他的手,對著他怒吼。“那你要我怎麼辦?我從來就不是勾心斗角的料,政治的事,我更是一竅不通!姊姊會懂的,她明白我沒有野心,我不會幫任何一方,也不會阻礙任何一方,她不會為難我的……”

  “你的想法還是那麼天真!”司徒漠毫不客氣地打破她的幻想。“你以為你那個心狠手辣的大姊會任你隔岸觀火而不置一詞嗎?”

  她瞪大眼睛,一時啞然,不知如何辯解的她最後只能無力吐出。“我……我不是隔岸觀火!我是無意加入啊!”為什麼他非要這麼抹黑她?

  “但她不會明白的,是不是?就算你一心想避開這場斗爭,但還是躲不開的,因為你是三公主,因為你是繼位人選之一,就憑這一點,她仍會想盡辦法拖你去蹚渾水的!”

  琅琊晶望著司徒漠堅毅而透析一切的雙眸,啞聲問道:“難道我……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司徒漠無情地回答:“從一開始就沒有!”

  她痛苦的閉上眼。他的回答,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琅琊晶掙開他的掌握,腳步虛浮地走回座位上。

  司徒漠關上窗子,來到她的身邊,以一種帶著蠱惑的嗓音在她耳邊誘哄著。“加入這場王位之爭吧!登基後,你還是可以保有你的平靜生活,一切有我幫你扛著,我會將你拱上王位,君臨天下,到那時候,你愛怎樣就怎樣。”他將她冰冷而無力的小手密密地阖在大掌中,“你不需要弄髒你的手,你只要用你的手去掌握權力,那樣就夠了。”

  看著他修長有力的大掌,琅琊晶彎唇諷笑。“你以為我希罕那個位子嗎?不,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我,你是為了你的野心,你想成為攝政王!”

  若她不足十五歲沖齡踐祚,那麼身為皇子太傅的司徒漠將是代她攝政的不二人選,但是在明德年間,明德女皇琅琊靜已下旨更改律法,允許攝政王在女皇十五歲以後繼續輔政。

  司徒漠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緩緩放開她的柔荑,抽身退開。

  “你想怎麼說都隨你,我不在乎。”他冷聲回答。

  “你該在乎的,”她淡淡地別開臉,一股悲哀的情緒在胸口不斷蔓延開來,直到連自己都彷佛嘗到了苦澀。“因為,我可是你踏上雲端的梯子呢!”

  這一句話成功的激怒了司徒漠,他一把將她扯進懷中,讓她清楚的看見他眼中燃燒的怒火。

  “該死的!你一定要這樣形容我們兩人的關系嗎?”他咬牙問道。

  琅琊晶笑得無力。“除了彼此利用之外,我們之間還存在著什麼?”

  “還有這個!”說完,他猛地俯下頭,噙住她柔軟的芳唇。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富有侵略性,他報復性地啃咬她花瓣般的唇,同時以舌尖挑開她的牙關徹底入侵,不允許她有絲毫保留。

  她一如往常地掙扎,也一如往常地屈服在他的掠奪下。

  長久以來,她一直就沒有辦法抗拒司徒漠。

  就某方面來說,她是恨著他的。

  他利用她追逐權力,掌控她的人又剝奪她對自由的想望。

  盡管他是一個如此冷血無情的男人,她仍是可悲的任他占據她心中最重要的角落,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她便注定了要受制於他。她不知道那是愛情還是什麼,他對她而言就像是命中的魔星,明知道他的野心猶如無底深淵,卻仍是愚蠢的奉上了自己無瑕的感情。

  而他,則肆無忌憚地對她予取予求。

  朝中大臣多半懼怕他的權力,而她,則是懼怕他的無情,懼怕他有一天會粉碎她的心。

  他徹底的蹂躏了她的唇作為懲罰,然後捧住她絕美的容顏,冰冷的黑眸深深地望進她的眼裡,低柔得令人膽寒的聲音緩緩響起。“別想假裝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不會讓你輕易的撇清我們之間的關系。”

  “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羞辱我,這樣你才會覺得比較好過嗎?”在他面前,她已經一點公主的尊嚴都沒有了,他還要怎樣才滿意?

  司徒漠眯起厲眸,語氣冰冷。“我要是真想羞辱你,不會用這種法子。”

  她想問他“那有什麼差別”,可是她其實並不真的想知道,所以,她選擇沉默。

  她的沉默令他滿意,司徒漠再度俯下頭,在她紅腫的唇瓣上落下一個輕吻,那個吻幾乎是珍惜憐愛的,琅琊晶不自覺一震。

  他總是這樣,在動用鞭子之後又給了她糖果,讓她在他反覆無常的對待中越陷越深。

  琅琊晶任由他擁著她好一會兒,品嘗被他擁在懷裡,有如裹在毒藥外那層糖衣的滋味,那是她唯一所能得到的甜蜜。

  許久後,司徒漠放開她,望著她的眼眸又回復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平靜。

  離開他的懷抱,她竟荒謬的覺得有些冷。琅琊晶自嘲地想著,難道,她對這個男人的懷抱竟有著依戀?

  “箭已在弦上,一場宮廷劇變很快就會上演,文武百官們都在觀望,等著看誰有能力值得他們投效,要爭王位,大臣們的助力絕不能少。我什麼事都能為你做,就只有一件事不能──那就是你的表態。在我面前,你仍是你,但在人前,你至少得表現得讓人信服,藉由你的堅定穩定人心!”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想要抵御些許寒氣,耳邊則回蕩著他魔性而蠱惑的嗓音──

  “晶,就當是為了我,我需要你為我演出這一場戲,如果我執意往前進,你就不能裹足不前,因為,我們兩人是一體的!”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40 PM     標題: 第二章

“請帖的內文擬好了嗎?”

  雖然夜已深,內閣學士府裡的書齋仍燈火熒然。

  司徒漠頭也不抬的埋首於桌案上堆滿的卷宗,手邊則放著一杯上好龍井茶,只是那杯茶從熱氣四冒放到涼透,他也無暇抽空喝它一口。

  站在書桌前的浮光立即遞上草稿讓司徒漠過目。“已經擬好了,日期就訂在下個月二十。”

  司徒漠先批示完手上的那一份卷宗,將筆倒插入筆筒中,才接過浮光呈上來的草稿,一目十行的掃完所有內容。

  “太慢了,日子必須提前。”司徒漠將紙箋推回浮光面前。“把日期改成這個月二十,然後盡快抄送出去。”

  這個月二十?

  浮光那張向來被弟弟掠影戲稱為“棺材臉”的一零一號表情顯得有些詫異,但隨即又恢復自制。

  “宴請百官的賞楓宴還有許多細節尚待解決,將日期整整提前一個月,屬下認為時間太過緊迫。”

  為了籠絡大臣,地點、菜色、美酒、美女與余興節目樣樣都不能含糊,現在時間縮短那麼多,要做的事情卻一樣不少,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辦不到。

  “加派人手,銀兩不足要靳叔去庫房提領,盡快將那些細節擺平。”司徒漠彈了彈指示意家僕在燈中添入更多燈油,看樣子他打算挑燈夜戰。

  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耗。

  女皇的病況看似控制住了,但太醫所開的藥方子下的全是猛藥,一旦藥效壓制不住病情,女皇的病情就會以驚人的速度惡化,無力可回天。

  一旦女皇倒下,王位之爭就會提前引爆。

  浮光深吸一口氣,將草稿收進衣袖。“我知道了,這就去辦,屬下告退。”

  浮光一走,司徒漠正要回桌案後繼續未完的工作,但他像是感應到什麼般,蓦然轉身走出書房,對著空曠無人的花園冷道:“掠影,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給我出來!”

  突然,屋檐上無聲無息地探出一張討喜的笑臉。

  “哎呀呀,被發現了嗎?”司徒漠到底是哪門子的怪物啊?連他自豪的“無音腳”都逃不過他的耳。

  可惜掠影的笑臉未能融化司徒漠臉上的冰霜。

  他冷睨著屋頂上的不速之客,從牙縫中進出。“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從大門進來嗎?”每次都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來陰的。

  “沒想到內閣大學士司徒大人這麼愛說笑!我是直接聽命於女皇的密探,要是讓別人知道我還兼差替你跑腿辦事,我的腦袋哪還能安穩的擱在脖子上嗎?”掠影一面說笑著,一面翻身躍下,落地無聲。

  司徒漠迳自往屋內走,對掠影耍帥的落地姿勢視若無睹。

  “要你去辦的事辦得如何?”

  無敵帥姿立刻被冷淡言語擊潰,笑臉也垮了下來。

  “真無情哪,幾日不見,連聲問候也無,就直接跳到公事上。”掠影追上去抱怨著,覺得司徒漠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沒人性。

  司徒漠轉過身,用一種和善得過火的聲音道:“直接跳到公事和跳上床躺十天半個月,你自己選一個。”不要說他沒讓他選擇。

  對上司徒漠那雙陰森笑眼,掠影縮縮腦袋,很識時務地嘿嘿笑道:“我、我看我們還是直接談公事吧!”

  尾隨司徒漠走進書齋,掠影用眼睛環室溜了一圈。

  沒變,一切都是老樣子。

  桌案上的大量公牍雖說換了一批,但數量一樣驚人,而書櫃上那些光看書名就會打呵欠的書冊也在老地方屹立不搖,纖塵不染,顯示司徒漠忙雖忙,該看的書一本也不少。

  “長公主那邊有動作了嗎?”司徒漠往後靠在太師椅上,星眸半眯。

  “表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倒是小動作頻頻。”掠影窮極無聊的站在書櫃前翻找著,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書。

  “怎麼說?”他解開喉上的盤扣後,提起筆來又開始伏案工作。

  “長公主為了表現自己的孝心,跑到天壇齋戒七日為女皇祈福,但事實上是藉出宮之便積極的在招兵買馬。回程時就更扯了!聽說長公主在北陵河畔拾到一塊璞玉,上面竟有‘福壽綿延,帝業永昌’幾個字,人人都說是長公主孝感動天,所以上天顯靈。呿!我看是‘笑’感動天吧?這麼可笑的招數,虧長公主那幫人想得出來!”

  惡,連一本春宮畫冊也沒有,司徒漠怎麼有辦法待在這麼枯燥的地方?

  司徒漠聞言不由冷笑。

  他一點也不意外長公主一黨會祭出這一著,畢竟用“天降神跡,萬民歸心”這一套來做號召,騙騙無知的愚民是滿管用的。

  司徒漠一心二用,還能分心發問:“女皇聽了之後怎麼說?”

  “陛下是收了那塊璞玉,不過什麼也沒說。”掠影迳自挑了張椅子坐下,右腿大刺刺地架在左膝上,足尖還抖呀抖的,一副落拓不羁的散仙樣。“話又說回來,我也不是不能體會陛下的感覺啦,畢竟自己的皇位繼承人選用這種方式巴結谄媚,換作是我大概也只能無語問蒼天。”

  司徒漠從卷宗裡抬起頭,投去一記警告的目光。“少說廢話,我不是要你來發表高論的。”

  “高論不敢,只是一點個人淺見。”他是很謙虛的。

  “掠影,沒想到半個月不見,你耍嘴皮的功夫倒是精進不少。”簡直皮癢!

  掠影嬉皮笑臉地拱手。“多謝大人誇贊。”

  “我可不是在恭維你。”司徒漠眯起眼睛,冷睇掠影在那裡唱獨腳戲。

  掠影被他看得全身直發毛。

  “司徒漠,你干嘛那樣看我?”好像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覺,怪恐怖的。

  “那就要問你了。”他執筆書寫著,毛筆在紙上摩擦出類似蛇吐出舌信時的沙沙聲,掠影聽來更是頭皮發麻。

  “問我?”掠影的笑容開始變得僵硬,甚至覺得軟綢椅墊上好像冒出刺來,害他連坐都坐不住。“問我什麼?”

  司徒漠柔聲寒吟,親切提醒。“問你隱瞞了我什麼。”

  冷汗霎時沁出背心!

  媽呀,不會吧?他明明掩飾得很好,也沒露出馬腳啊!司徒漠到底是什麼怪物,連他藏在肚子裡的秘密都可以洞悉,還是說他天生就有透視眼?

  “掠影。”他不耐地提高聲音。

  掠影還想做困獸之斗,舔舔發乾的上唇,小聲道:“我哪有隱瞞……”

  “啪!”的一聲,掠影親眼看見牛角制筆桿在司徒漠手中硬生生地斷成兩截,不由得頭皮發麻。

  “掠影,我的耐性不多,別讓我再問第二遍!”

  嗚嗚,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從容就義,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是三公主……”看見司徒漠瞬間變色的臉,掠影已知道自己的不場不會太好過,卻也只能認命招認。“她不見了。”

   除了出走,琅琊晶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開司徒漠的控制。

  “公主,要是被司徒大人知道,鵲兒……鵲兒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用的!”鵲兒苦著臉,背著兩人的行囊,步履沉重地跟在勇往直前的主子身後,在想到自己可能會有的下場時,下垂的雙肩仍忍不住顫抖。

  鵲兒作夢也沒想到,公主竟在半夜把她搖醒,告訴她她的脫逃計畫,還把早已打點好的行囊塞給嚇掉半條命的她,要她穿上衣服後立刻隨她潛逃出宮。

  “有我在,他動不了你的。”身著儒衫做男裝打扮的琅琊晶停住腳步,回過身等待鵲兒趴上來。“快點!天就要亮了,我們必須趁著宮裡的人找來前出城。還有,出門在外,叫我公子。”

  “是,公……公子。”鵲兒連忙打超精神,快步跟上。

  於是,主僕倆有好一會兒不再交談,只是悶著頭趕路。

  鵲兒擔心事跡敗露後的下場,她又何嘗不是?

  司徒漠是絕對不容許被背叛的,要是被逮著,她很可能會被司徒漠下令軟禁,再也踏不出寧心宮一步。

  但是她別無選擇。

  如果她不逃,她會淪為司徒漠手中的一顆棋子,被他利用著除去自己的姊姊,好讓他坐上攝政王位。

  她不相信大姊會對她不利,更不相信司徒漠。她不要成為他奪權的工具,所以只要她逃出宮靜候女皇宣布接位人選,她就會再回到宮裡,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手足相殘的紛爭,也不會有人流半滴血……

  東方的天空呈現魚肚白,五更天,雞鳴破曉。

  鵲兒輕喊:“公……公子,城門開了!”

  琅琊晶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主僕倆速速通過大開的城門,順著同慶大道往南走去。

  不過走沒幾步,她們就聽見快馬疾馳在官道上的霹雳聲響。

  眼尖的鵲兒,一眼就看見為首的男子。

  “啊!是司徒大人!”她失聲叫道。

  琅琊晶也看見了,她慌忙掩住鵲兒的低呼,拉著她躲到一旁的福德廟後。

  鵲兒一臉慘白,她猜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司徒漠能這麼快就發現她不見了?難道是……

  司徒漠為首的一行人在城門前停住,他身旁一名帶刀穿著戎裝的男子矯健地翻身下馬,守城將領匆匆出迎。

  琅琊晶認得那個戎裝武人,他是皇城禁軍隊長,滄離。

  他亮出九龍金令,朗聲宣告。“女皇有令,昨夜皇城有刺客闖入,今日上午城門關閉,午時過後開啟,對於出城人士需嚴加盤查,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

  雖說鵲兒的聲音極輕,但仍聽得出正瑟瑟發顫。“公主,您聽見了嗎?昨夜皇城裡鬧刺客!”她們也是在昨夜出宮的,要是好死不死遇上刺客……啊!實在是太可怕了!

  琅琊晶搖搖頭,壓根兒就不信。“那是幌子。”

  認識司徒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他,但是相處了那麼久,他的心思她還是可以摸到幾分。

  可是,她不懂他為何不將她私自出宮的事低調處理?現在娘的身子那麼虛弱,禁不起任何刺激……

  鵲兒訝然,詫異的看向主子。“啊?幌子?”

  她伸手掩住小嘴,附在鵲兒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昨夜宮裡根本沒刺客,他們是假藉搜查刺客的名義找尋我們,這是司徒漠不想打草驚蛇時的一貫作風。”

  琅琊晶在幽微的晨曦中,凝視著高踞在馬背上的司徒漠。

  他一如往常地穿著一品官的玄黑品服,微光勾勒出他的絕俊側臉,深深的怒意掩藏在文風不動的神情下,看起來格外令人膽寒。

  現在司徒漠的眼睛,就像是兩只緊蓋的鍋子,而鍋裡的水已沸騰,很可能下一刻熱氣蒸騰的水就要沖破蓋子噴濺而出──

  彷佛意識到她專注的凝視,司徒漠突然往她們躲藏的方向看過來,嚇得琅琊晶與鵲兒連忙縮回小廟後。

  若不是親身體驗,她絕對不會相信司徒漠有這麼恐怖的直覺!

  “司徒大人,有什麼不對嗎?”注意到司徒漠凌厲的注視,滄離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麼也沒看見。

  好半晌,琅琊晶沒聽見司徒漠開口,一滴冷汗滑下臉頰,她感覺自己的胃部因為過度緊張而翻攪著。

  走呀!快走!她在心裡呐喊著,一心希望司徒漠能快快離開此處。

  “大人?”滄離又喚了一次。

  寂靜中,司徒漠悅耳清冷的聲音聽來格外清晰。“沒什麼,走吧!”

  “是。”於是大隊人馬再度開拔。

  聽著馬蹄聲逐漸遠去,琅琊晶心一寬,雙腿一軟,便無力的跌坐在地。

  “公主……不,公子,您還好吧?”鵲兒扶起虛軟的琅琊晶,自己也被那可怕的氣氛嚇得渾身打顫。

  “我沒事……快走吧!”琅琊晶拉著同她一樣面無血色的鵲兒,像是後面有鬼在追一般,沒命的向前跑去。

   即便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阖眼,體力也已接近透支,但琅琊晶就是無法入睡。

  “嗯……”她一陣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公……公子,您就吐出來吧!吐出來會舒坦些!”鵲兒拿著在河水裡打濕的巾帕擦拭她冷汗涔涔的額角,憂慮寫在清秀的臉上。

  “我……吐不出來。”琅琊晶虛弱地搖頭,卻是暈得手腳發軟,只說了一句話就虛弱得沒有力氣接下去,她不斷吸氣,凝聚些許體力後才又微弱地開口。“鵲兒……好吵喔!怎麼有聲音一直從我肚子裡傳出來?”不會是得了什麼怪病吧?

  鵲兒的表情霎時變得很奇怪,好像是想笑,可是又竭力表現出嚴肅鎮定的模樣。

  “公子,我想……那是您肚子餓的聲音。”

  “喔。”原來是肚子餓。

  因為被伺候得太周到了,所以她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捱餓的感覺。

  從私自出宮以後,為了躲避司徒漠的耳目,她們主僕倆就一路南奔,途中為了躲避追查,由陸路換成水路,絲毫不敢停下,就怕稍有停頓會被人追上,以至於到現在為止依然粒米未進,可能就是因為如此,所以連暈個船都沒有東西可吐,只能頻頻乾嘔。

  想到這裡,她又捧起痰盂,傳出一陣乾嘔聲。

  看著主子痛苦欲絕,鵲兒也憂心忡忡。

  “公子,我們真不該搭船的,我問過船家,他說這船到南方的天守城,起碼也要四、五日,您瞧您這副模樣……我該上哪兒去請大夫呀?”鵲兒不停地給琅琊晶揉太陽穴與拍胸,想盡可能的舒緩主子的痛苦。“唉!要是喜兒在就好了,她對推拿、穴壓最拿手,一定可以讓公子……”

  琅琊晶虛弱地搖搖頭。“我是特意不讓她跟的。”

  鵲兒訝異地問:“為什麼?”

  噢……肚子好難過。“因為她是司徒漠放在我身邊的眼線。”所以她出宮的事才會比她預計的時間更早曝光。

  司徒漠為了控制她,不惜布下天羅地網,她並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裝聾作啞,她太清楚和司徒漠貢上會有什麼後果,反抗只會使他采取更高壓的手段。

  這麼長久以來,她為什麼容忍司徒漠強加在她身上的層層枷鎖?

  她為什麼任由自己像個傀儡娃娃一樣,接受司徒漠的擺布?

  她的心中好像有個模糊的答案,可是她拒絕去深想。

  “她是司徒大人的眼線……”鵲兒倒抽一口氣,連作夢都沒有想到與她情同姊妹的喜兒會出賣主子。“可是……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那種人呀!”

  “‘眼線’兩個字不會寫在臉上,而且喜兒細心謹慎,雖然膽小了點,不過正好方便司徒漠指使利用──嗯……”她不行了!

  船身一晃,琅琊晶立刻又嘔了個臉色慘白。

  “公子,您怎樣了?要不要緊哪?一直這樣乾嘔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鵲兒不斷拍撫主子的背部,急得像熱鍋螞蟻,卻又分擔不了主子的痛苦。

  琅琊晶默默計算了下路程,終於決定不再逞強。“我們離北陵城夠遠了,應該不會那麼快有人找上來,去告訴船家,找個最近的岸邊停靠,半日後再啟程。”

  “是,我這就去!”

  片刻後,船便在岸邊停泊,琅琊晶總算可以放下痰盂,不受暈船之苦地眯一會兒。而機靈的鵲兒則是趁著琅琊晶入睡時上岸去買些可久放的乾糧與熱食。

  原先打算暫時靠岸半日,但到了要啟程時,琅琊晶因為長途奔波太過勞累,又加上受了寒而病倒,還不到傍晚便發起燒來。

  鵲兒將主子暫托給老實的船夫,自己急忙又上岸去找大夫,卻沒想到自己的荷包在鬧市中被扒走了。

  這下子,別說是請大夫出診,連買藥都成問題。

  “嗚嗚……怎麼辦?錢被偷了,該怎麼請大夫?”鵲兒從街市一路哭回河岸邊,卻看見船夫高興的迎上來。

  “鵲兒姑娘,太好了!你家公子醒了!”

  鵲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她張大嘴,好半天才問出:“這、這是真的嗎?”

  “是啊!你走後不久,有個年輕小伙子想搭船,我告訴他我的船已經有人包了,他說他有急事回南方,所以想當面和你家公子打個商量……”

  “你就讓他進去了……”鵲兒沒等船夫說完就拔高了聲音尖叫:“天啊!你怎麼可以沒問過我就讓來路不明的男人接近我家公子?”

  完了!完了!要是公主給人輕薄了去,嗚嗚……她也不要活了!

  “呃?就是因為同樣是男人,所以我覺得沒關系啊!”老實的船夫一輩子沒領教過女人的怒焰,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應對,只好不停搔著那頭雜草亂發。“而且你家公子不是病了嗎?他又說他剛好懂些醫術,所以我就……姑娘!等等!姑娘,你拿我的船槳干啥?”

  那可是他吃飯的家伙哪!

  鵲兒殺氣騰騰的回瞪他一眼,那一記殺人般的眼光嚇得船夫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張大嘴、瞪圓了眼,詫異地看著她高舉著船槳沖進船艙裡。

  “公主!我來救您了!”

   好熱……為什麼這麼熱?

  “鵲兒……喜兒……”為什麼沒有人應聲?她們都跑到哪兒去了?“來人,把窗子打開……”

  琅琊晶喊了又喊,就是沒聽見任何應答聲,衣裳濕黏地貼在身上,弄得她好不舒服,額上的汗珠也沾濕了發鬓,她覺得自己像被鎖在一間熱氣蒸騰的溫泉池裡,又像是一塊肉片在滾燙的石板上煎熬!

  “水……我要水……”渴,好渴,渴得像是五髒六腑都要乾枯了。“鵲兒……喜兒……你們都到哪裡去了?”

  一只冰涼的大手輕覆在她的額上。

  “糟糕!果然發燒了。”

  誰?是誰在那兒?這是個陌生的聲音,她從來就沒有聽過。

  只一忽而,大手便離開了。

  不!別走!讓那只冰涼的手繼續放在她額頭……

  不過,很快的,一方冰涼的巾帕代替那只大手給予她降溫的舒適感。

  “這樣下去可不行,先喝點水吧!”爽朗的聲音隨同俐落的身手輕巧地將她攙起,一杯甘霖徐緩地送入她的口中。

  那杯水味道有些怪,像是加了些什麼,但是甘冽的水一入喉,瞬間澆熄了有如火焚的乾渴。

  琅琊晶神志一清,緩緩地睜開眼睛。

  一開始,她的視線仍有點朦胧,像蒙了層霧氣般模糊不清,她連眨了幾下,總算看清楚燭光下看顧她的男子。

  “你醒啦?”男子咧出陽光般的朗笑,俊眼彎彎。“覺得怎樣?好點沒?”

  他是誰?琅琊晶不記得自己見過他。隨著大腦恢復運作,一個接著一個的疑惑不停浮現,他是怎麼進來的?是誰放他進來的?沒有她的允許,這個陌生男子怎能擅闖她的寢宮?這可是死罪啊!

  琅琊晶忙推開他,抓緊了包得密不透風的襟口,滿眼戒備的更往後縮去。

  “大膽!是誰准你進來的?”而且還不要命的碰觸她!

  滿腔好意,卻換來一臉敵視,男子的笑臉一怔,但天性樂觀的他又很快的恢復過來。“哦,是船夫讓我進來的。”

  船夫?宮裡哪有什麼船夫?

  “公子,是這樣的,我想跟你打個商量。我有急事一定得去南方一趟,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跟你們共乘一船?”

  公子?他的眼睛有問題嗎?她渾身上下哪裡像個男人了?

  琅琊晶的怒氣在看見自己的一身儒衫才恍然大悟。

  對了!她與鵲兒已逃出皇城,為了掩人耳目,她還特意換了男裝……

  “公子你別生氣嘛!有道是:出門在外,相逢自是有緣;又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公子就看在咱們萍水相逢的分上,讓我搭個順風船吧!拜托拜托!”男子苦著臉,雙手合十把她當觀音拜。

  琅琊晶一臉為難。她不是不願幫,是因為她的身份太過敏感,加上她與鵲兒又是女兒身,不管怎麼說都……

  “大膽淫賊,納命來!”

  不知打哪傳來河東獅吼,把兩人都嚇了一跳。接著一抹黑影竄了進來,舉棒一揮──

  “啊,好痛!”男子痛得大叫,被沖進來的鵲兒一棒敲中,痛得眼冒金星、滿天金條、小鳥齊飛。

  “可惡的淫賊,別以為女人是好惹的!本姑娘要打得你哭爹喊娘!”忠心護主的鵲兒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棒一棒狠打下去,活像把他當成地鼠般打入地洞中。

  無端遭受橫禍的男子痛得渾身縮成一團,雙手抱在頭上,不停討饒著。“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姑奶奶行行好,我可什麼也沒做啊!”

  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琅琊晶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看著鵲兒猶如天降神兵,正義凜然地拿著神器將妖孽趕入地獄……

  琅琊晶捂著小嘴,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響,連在岸上猶豫著要不要去報案的船夫都被嚇著。

  “公……公子?”

  鵲兒舉著船槳與差點沒抱頭鼠竄的男子一同看著笑不可抑的主子,兩人呆滯的表情看起來一樣白癡。

  “公子,您……您在笑什麼?”公主該不會燒過頭,腦子燒壞了吧?

  琅琊晶拭去笑得流出眼角的淚珠後,清了清喉嚨,這才端出身為主子的威嚴。

  “鵲兒,還不快把那玩意兒放下,跟這位……這位……”她突然接不下去,繼而想起自己好像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鼻青臉腫的男子含淚委屈地報上大名。“我叫掠影。”

  琅琊晶點點頭,再度轉向鵲兒。“快點向掠影公子道歉,你不問是非就打了人家一頓,把人家打得一身是傷。”

  鵲兒張大小嘴。“可是他──”

  “他不是什麼奇怪的人,也不像你所以為的……是個……呃,會對‘男人’下手的淫賊。”她含蓄的告訴鵲兒,她的女兒身尚未曝光。

  “我?對男人下手?”掠影冤枉極了,“我長得光風霁月、英武神俊,哪裡像是那種性好男色的‘相公’?”

  哪有人這般不害臊,竟然說自己長得光風霁月、英武神俊。琅琊晶的心中不禁一陣好笑,不過奇怪的是,她卻一點也不討厭這個笑起來一臉牲畜無害的男子。

  “兄台請見諒,我的丫鬟沒那個意思。”鵲兒雖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危,但不管怎麼說,總是她們這一方理虧。“這樣吧!你就搭我們主僕倆的順風船到南方吧?掠影公子,你意下如何?”

  “當然好!”掠影愉悅地一拍雙掌,笑得像只餍足的狼。

  兩只純潔小羊還不知道自己已被壞狼逼入陷阱,就等著馴服了狼的獵人收網。

  等船兒一到天守城外的河口,司徒漠早已在岸上恭候羊兒大駕。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42 PM     標題: 第三章

 司徒漠怎麼也沒想到琅琊晶膽子有這麼大,竟然在心中偷偷計畫出宮,然後毫不猶豫的執行,甚至瞞過了他的耳目。

  他真沒想到她有法子突破他滴水不露的監視網,只帶著一名侍女就那麼肆無忌憚的逃了!若非親眼所見,他真不敢相信她的身邊甚至連個護衛都沒有!她甚至取道水路,想要徹底躲過追蹤,要不是掠影循著蛛絲馬跡去找,加上她受寒病倒,只怕等她人都到了天守城,他的人還忙著搜索北陵城!

  一時間,司徒漠竟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他該稱贊她的聰穎,還是該為她的欺瞞大發一頓脾氣?

  可是他發現自己的心裡只有慶幸,慶幸她的平安無事。

  司徒漠狠狠地灌下一杯烈酒,星目望向客棧二樓。

  就在此時,掠影陪同背著藥箱的大夫下樓來,司徒漠立刻放下酒杯起身相迎。

  “大夫,公主的情況如何?”

  “公主只是因為旅途勞頓、捱餓過度又穿得太過單薄才染上風寒,但公主年紀輕,只要適度的調補幾日,很快就會恢復健康,我已開了一張藥方子,服幾帖藥就沒事了,請大人不必憂慮。”

  司徒漠總算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吩咐掠影送客後便直上二樓。

  客褂裡最好的天字第一號房,雕花木門半掩著,微弱的談話聲伴隨著黃澄澄的燭光流洩而出。

  “……行囊不要了,就留身上穿的這套衣物就好,有多少銀兩就帶走多少,他們帶來的首飾也都帶上,必要時可以典當。”

  “可是,公主,您還病著哪!”

  “只是一點風寒而已,我挺得住。記住,別對任何人提起,也不要露出任何破綻,今晚子時,我們在馬廄碰頭……”

  老舊而華麗的門被推開,發出嘈雜的摩擦聲。

  司徒漠就站在門邊,俊美逼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琅琊晶在心裡倒抽一口氣,蒼白的小臉看上去更是連一絲血色也無。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他站在那裡多久了?

  “你怎麼來了?”琅琊晶全身戒備,先發制人的開口。

  她們說得很小聲,或許他什麼也沒聽見,所以她不可以表現出心虛的樣子!

  “我來看你。”他若無其事的在床沿坐下。

  琅琊晶暗自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看他平靜的模樣,他似乎沒聽見她們的計劃。

  然而,他的接近仍然令她思緒混亂,為了免除沉默的難堪,她慌忙丟出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問題。

  “我出宮的事,女皇知道了嗎?”

  司徒漠斜睨著她。“要是讓她知道了,你想她還有多久好活?”

  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還好,女皇並不知情。

  “那為什麼女皇會讓滄離下令封城?”

  司徒漠冷笑一聲。“原來當時你就在那附近?看樣子滄離的手下辦事能力有待加強。”竟沒把她抓出來!

  琅琊晶有些氣惱。“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話!”

  “為了引你現身,我撒了謊。”可惜她沒有上鉤。司徒漠瞥向鵲兒手中端的那碗碰也沒碰過的藥湯,問:“沒問題了?那該我問了。為什麼不喝藥?”

  話題又轉回自己身上,她有些應變不及。

  “太燙了,所以我……等它涼。”她下意識的想躲避他的目光。

  司徒漠從鵲兒手中端走瓷碗,直接以口就碗嘗了一口,而他的雙眼仍炯炯地凝視她的雙眸,讓她躲無可躲。

  “現在這個溫度剛好,讓臣服侍公主喝藥吧。”

  琅琊晶飛快地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鵲兒,不自覺的流露出求救的訊號,她想拒絕,又找不到藉口。

  她的表情沒有逃過他犀利的眼。

  他轉過身,淡然瞥了鵲兒一眼,命令道:“你可以下去了,公主這裡有我。”

  琅琊晶反射性的開口。“不,讓鵲兒留下……”

  她不想獨自面對司徒漠!

  “那不太方便吧?”他垂下眼,寡情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她得去睡一會兒,不然今夜子時她哪有力氣隨你離開?”

  此言一出,琅琊晶心中發涼,屋內頓時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老天!他知道了!他什麼都聽見了!

  司徒漠彈彈手指,喚來護衛。“來人,把鵲兒帶下去。”

  “公主!”鵲兒看著架住她的兩名侍衛,臉色慘白,雙腿不住打顫,知道自己觸怒了司徒漠,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琅琊晶的心提到喉嚨口,她抓住他的衣袖緊張地質問:“司徒漠,你想做什麼?”

  “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雖然她論罪當死,可是她畢竟是你最寵信的宮女,我懂得‘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我只是要人把她安置到其他房裡,確保她夜裡不會到不該去的地方而已。”說完,司徒漠下巴一抬,“帶走!”

  琅琊晶甚至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鵲兒被帶走。

  鵲兒不會有事吧?司徒漠不會命人殺了她吧?如果鵲兒有個什麼萬一,那全都是她害的,都是她的錯……

  琅琊晶憂慮的神情沒有逃過司徒漠的眼睛。

  “我說了不會殺她,公主難道信不過微臣嗎?嗯?”他舀了一匙苦澀的藥汁送到她的唇邊,半帶威脅的眼神由不得她不喝。

  “她是無辜的。”琅琊晶喃喃說道,雙手在錦被上絞得死緊。

  司徒漠冷道:“她教唆你私逃出宮,還說她無辜?”

  琅琊晶雙手緊握成拳,激動的反駁道:“她沒有!是我強迫她跟我走的,所有的計畫也是我一手主導,跟鵲兒沒有半點關系!”

  她絕不要鵲兒為她受懲罰!

  好半晌,司徒漠都沒有開口,他慢條斯理地攪動碗裡的藥汁,看著黑色的藥汁轉出一圈漩渦而後又恢復平靜。

  他沒有發怒,但氣氛卻更為可怕。

  緩慢地,她看見司徒漠微笑起來,但那笑意並未到達他的眸子,他的眸子是全然的冰寒。

  “她只不過是一名宮女,竟能讓你不惜一切的保護她。”

  他為她做的,難道不比那宮女多嗎?為何她從不曾像對待那些宮女一樣,也給他一點關心與笑容?

  “我當然要保護鵲兒!因為,她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她是一心向著我──”

  斗室內蓦地響起瓷器破碎的聲音。

  司徒漠動手砸碎碗。

  下一刻,他又奪走了她的呼吸──他的吻狂暴而激烈,使她完全透不過氣來!

  “不要……司徒漠……”

  她無法說更多,因為她的抗議全被他所吞沒,沒了聲息。

  他狂暴的噙住她的唇,就如同獵鷹對上天敵,有一種同歸於盡的凶殘。

  她全身僵硬,不斷推拒,這樣的司徒漠她從不曾見過,以往的他雖專制霸氣,卻從不曾只顧及自己的享樂,他會用盡一切方法,不論是舔吮或誘哄,非要她也陷入火熱的欲望中。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他的手勁弄得她好痛,他的吻激烈得像是折磨,沒有歡愉,就只是折磨。她感覺就像是一艘在暴風雨中飄搖的小舟,隨時會被下一波大浪打碎。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把我當什麼?”

  他是為了什麼才逼她加入王位之爭?

  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看到了沒有?

  沒有!因為她盲目得不屑一看,甚至把他的心意踩在腳底,棄若敝屣!

  “陪你出宮,任由你把自己帶入危險之中而不加勸阻,這樣叫作一心向著你?嗯?你是這樣分辨好與壞的嗎?”

  他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由牙縫中迸出。

  “說!這是誰的主意?是誰教唆你私自出宮?我要扒了他的皮!”

  受不了他的逼問,她忍無可忍的吼了出來。“沒有人教唆,這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因為我再也不想受離控制,當你的傀儡!”

  司徒漠眯起厲眸,俊美的臉龐因狂怒而扭曲,猙獰得令人喪膽。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我的允許,你竟然敢背著我出宮!你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麼樣是嗎?”

  她掙扎著想為自己辯駁,更想痛斥他憑什麼管她,可是她驚駭得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今天就要扒去你驕縱的外衣,徹底馴服你!”司徒漠的聲音讓屋內充滿寒意,陰俊的眉目盈滿狠戾,他握住她的雙腕將她壓在床榻中,悍然撕破她的衣裳。

  “看看你變成什麼模樣!穿著不男不女的粗布衣服,因為捱餓受凍和無眠病得下不了床!放著宮裡優渥風雅的生活你不要,偏要闖出那個安穩的保壘在外頭嘗盡風霜!這就是你要的?是嗎?”

  更可惡的是,在他找到她之後,她竟然還不怕死的想計畫二度脫逃,當他在門外聽見一切時,也同時聽見理智斷裂的聲音──

  她簡直是在蓄意挑戰他所能容忍的底限!

  驚懼的淚水漫出琅琊晶的眼眶。

  他要在憤怒中占有她嗎?

  不!她不要!當一個傀儡娃娃已經夠悲慘了,她不要當他洩憤的工具!

  她不停的推他、打他,哭叫著。“住手、住手!司徒漠,你不能這樣對我!”

  但他對她的淚視若無睹,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她的反抗對他來說更是微不足道。他強硬的扯掉她那身礙眼的男裝,讓她像個初生的嬰兒般在他面前裸裎。

  她雪白的肌膚上,對映著憂目驚心的瘀紅與烏青。

  瘀紅的是他落在她頸上的吻。

  烏青的是她細致的雙腕。

  這都是他弄的?司徒漠倏然僵住,狂怒的眼眸湧進了深深的痛楚。

  琅琊晶閉著眼睛,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直到她察覺他停止侵略,立刻掙脫他的箝制以雙手環抱住自己,並側過身子縮成一團,為自己逃過一劫而不斷顫抖。

  許久,房裡靜如死寂。

  琅琊晶漸漸平復了恐懼,擦乾眼淚,輕聲開口,但她的聲音裡掩飾不住驚嚇過度的破碎與疲憊。

  “司徒漠,我……我已經不想再當你的政治傀儡了。”

  她終究不是沒有感情、無所感覺的傀儡娃娃,她是人,她也有自尊的。

  司徒漠眯起雙眸,聲音冷厲如冰。“你想不想都無所謂,只要我不放手,你這輩子都會是我的傀儡!”

  傀儡是沒有自主權的!

  琅琊晶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那一瞬間,怒氣超過了臨界點,她再也受不了的爆發了!

  “該死的!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待我?”她嘶吼著,抓起身旁的枕頭就往他身上丟。

  她有權選擇自己要過的生活方式,這樣有什麼錯?他憑什麼對她動怒?

  司徒漠一言不動,任她發洩,僅是以那雙眸子陰寒地凝睇著她,久到琅琊晶以為自己會在那樣冷冽的眼神中凍成冰。

  “因為,你你屬於我。”

   因為你屬於我。

  司徒漠狂妄而充滿占有欲的聲音已不知道是第幾次在琅琊晶腦海中響起,宣告著他對她永不妥協的掌控。

  司徒漠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說他不會放手,就鐵定不會放手,不管她怎麼抗拒,都不可能擺脫被他控制的命運。

  昨晚他在她的房中過夜,與她同睡在一張床上。

  他有碰她,他褪去了衣服與她裸裎相對,雖然他一如以往的未曾真正占有她,卻吻遍她的身子,並以他的撫摸將她逗弄得接近神志不清,逼得她在理智與欲望問掙扎。

  觀看她的掙扎是他的樂趣之一,琅琊晶太清楚司徒漠的殘酷,她明白那是他對她的一種懲罰方式。一年多前,是司徒漠啟蒙了她對情欲的認識,他熟知她的每一個弱點,她永遠也抗拒不了他。

  馬車辘輥地行駛在郊道上,坐在車裡,她可以聽見車輪輾壓過石子路的聲音。

  今天在客棧裡用過早飯後,司徒漠便下令啟程返回北陵城。

  他吩咐手下雇來兩輛馬車,一輛由她與掠影搭乘,另一輛讓鵲兒與一名侍衛乘坐,他刻意隔開她與鵲兒,不讓她們有密謀脫逃的機會。而他自己則騎著馬在前引路,命另一名侍衛壓後,琅琊晶猜想他刻意與她隔開距離,是因為對她余怒末消,避免兩人再起口角。

  這樣也好,因為她已沒有余力與司徒漠的怒氣周旋。

  “公主,你瞧今天天氣多好,秋高氣爽的,真是個適合出游的日子哪!”不僅站沒站相,坐也沒坐相的掠影懶洋洋地倚著車窗享受日光浴,舒服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我沒有允許你和我說話。”琅琊晶別開小臉,冷冷回應。

  她根本就沒想到,這個愛笑的男子竟然是司徒漠的手下,如果不是他把她們的行蹤通報司徒漠,她與鵲兒早就脫離司徒漠的魔掌。

  現在的她對掠影充滿了防備,當然更不可能給他好臉色。

  掠影一時愕然,沒想到換回女裝後,柔弱甜美得像搪瓷娃娃的琅琊晶,嘴裡竟能吐出如此冰冷的話語,他還以為在船上相處的那幾天,他已經把他們之間的友誼建立得很好了哩!

  “別這樣嘛!我們不是朋友嗎?”

  那兩個字一出口,琅琊晶漂亮的美眸幾乎要噴出火焰。

  “朋──友……”他少爺竟然還有臉這麼說!“我是那麼相信你,甚至把你當成朋友看待,但你是怎麼對我的?你出賣我!”

  掠影張大嘴,當真是百口莫辯。

  干密探這一行,最忌諱“出賣”這個字眼了!

  “這……這怎麼能說是出賣嘛!你是下一任女皇繼位人選之一,身份不比尋常,只身在外要是遇上什麼危險的話誰承擔得起?司徒大人非常擔心公主的安危,才命我打聽你的下落,他這麼做也是為你好啊……”

  “不要替他說話!我跟他之間的事,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怎麼會知道司徒漠的真面目?他貌似恭謹忠心,但實則暗藏野心!如果不是為了利用她坐上攝政王之位,他怎麼可能會急於找她?

  看樣子,公主好像對司徒漠很不滿喔!

  想到只手能翻雲覆雨、無所不能的強人,竟然被心愛的女人所深深痛惡,不知道為什麼掠影就覺得很想笑。

  原來司徒漠的魅力也有施展不開的時候,哇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琅琊晶氣得咬牙切齒,真想拿東西塞住他的嘴。“你笑什麼?”

  糟糕!太過得意忘形了。

  掠影連忙收起笑容,伸出兩手食指在嘴上打了個叉。“沒,沒什麼!”

  秋陽逐漸向西方隱沒,天色也暗了下來,考慮到琅琊晶身於還很虛弱,司徒漠決定先在此處打尖,明天一早再繼續趕路。

  “今晚就在這裡過夜,”司徒漠下馬親自前來扶她下馬車。“你就睡在馬車上。”

  “我要鵲兒陪我。”她乘機提出要求。

  司徒漠的黑眸眯起,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些許蛛絲馬跡。半晌後,他冷漠的拒絕。“不可能,你屬於我,我不要任何人擋在你我之間。”

  這句話等於是宣告他倆將在夜晚來臨時的獨處。

  又是這一句!就像一句咒語,無形的捆縛住她。

  琅琊晶咬住下唇,害怕得連心都在顫抖。

  司徒漠托起她那充滿古典美的小下巴,眯起厲眸審視著她來不及掩飾的表情。

  “趁早習慣吧!能睡在你身邊的人,不論是過去或未來,除了我以外,不會再有第二個。”

  他丟下這些話後轉身離開她,喚來侍衛守住她,自己則與掠影兩人到一旁去討論事情。

  鵲兒則擔心地看著琅琊晶,覺得她氣色並不好。

  “公主……”

  她才開口,便被侍衛喝退。“鵲兒姑娘,大人說過,不許你接近公主,也不准你與公主交談!還不快退下?”

  看著鵲兒被趕開,琅琊晶心中充滿憤怒。

  她不會屈服的!司徒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束手就擒,那他就錯了!

  她轉身走向樹林,跟在她左右的侍衛立刻擋住她的去路。

  “公主,您不可以離開。”

  琅琊晶冷冷地道:“我要去小解,難道這樣也不行嗎?或者你們要跟我去?”

  “啊!這……”

  司徒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讓她去。”

  兩名侍衛這才遵命放行。

  琅琊晶往前走幾步,司徒漠帶著警告開口。“不要耍花樣。”

  琅琊晶聞言僵了僵,但隨即挺直背脊,昂起下巴,繼續向前走去,下讓自己看起來像被擊敗的樣子。

  旁觀一切的掠影突然覺得公主很可鄰。

  “她起碼是一名公主,你不應該那樣對待她。”

  掠影的批評立刻得到司徒漠的冷眼招待。

  “她的事你少管。”

  掠影舉起雙手聲明道:“嘿!我可不想插手,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說出我的感想。”

  “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廢話!我與她之間的事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懾人的眼光如果可以殺人,掠影大概早就死上千次了。

  可惜掠影是屬於打不死的蟑螂那型,還兼不會看人臉色。

  “哇啊!你們倆還真有默契,她今天下午也是這樣說的。”他倆果然交情匪淺”,呵呵!

  司徒漠微蹙起眉。“她還說了什麼?”

  掠影隨手摘了根小草叼在口中。

  “她把我罵了一頓,說她把我當朋友,我還這樣出賣她。”唉,被美人討厭可是很令人傷心的。

  “別管她怎麼說,這件事你沒有做錯。”

  真是多謝了!這種話大概也只有狂妄如司徒漠才說得出口!

  掠影皮笑肉不笑的哼道:“當然哪!因為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我真正想要的──直至今日還沒得到過。”

  掠影錯愕的掉頭,小草從他的唇角無聲掉落。

  耶?這是司徒漠會說的話嗎?

  掠影還來不及說什麼,侍衛們的叫嚷聲便傳了來。“大人!公主逃跑了!”

  這樣她也有辦法逃?掠影敬佩的表情在看到一臉鐵青的司徒漠後,聰明的轉為嚴肅,免得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司徒漠大手一揮,冷聲命令。“你們都留在這裡,我去追她。”

  掠影吹了聲口哨。

  哦喔!看樣子,司徒漠被惹火了,三公主,你自求多福吧!

    她不知道跑過這片樹林要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正跑向何方,琅琊晶只是拚了命的跑,像是要擺脫恐怖惡鬼的糾纏。

  發髻散了、簪钗掉了、絲履髒了、粉色的绮羅織裙被高高低低的枝啞勾破了,這些她全都不在乎,她心中的念頭只有一個,就是沒命的逃!

  她觀察過,這片林子樹木密集,無論是駕著馬車或是騎馬前來都難以穿越,要抓她,除非他們親自來追,她只能趁著還沒被發現時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不意,她的足下絆著了古木的盤根。

  “啊!”她驚呼一聲,往前栽倒。

  好痛!她再接再厲地從地上爬起,卻發現自己的腳踝隱隱作痛,右腳的絲履也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該死的!”她惱怒地一捶泥地,吐出有悖皇家禮儀的咒罵。

  只剩一只鞋,怎麼辦?

  琅琊晶當機立斷地把另一只鞋也脫了,只穿著羅襪繼續向前跑去。

  每往前跑一步,柔軟的足底與腳踝便傳來一陣刺痛。不知不覺,她的腳步越來越慢,甚至變得舉步艱難。

  她扶著一棵松樹喘息,卻在聽到窸窣的落葉聲後全身緊繃。

  有人追過來了!

  琅琊晶根本不敢再多做停留,她忍著痛再度向前跑去。但是追來的人像是已經發現她的行蹤,也跟著加快步伐。

  “琅琊晶!”身後傳來帶著怒火的嗓音,使她全身寒毛直豎。

  司徒漠!

  為什麼是他?她寧願來追捕她的是其他人,那她還有一丁點逃掉的可能性……

  但為什麼偏偏是他?

  琅琊晶連回頭看看距離相差多少都無暇,只能更加沒命的跑,沒看見橫在路中間的一根腐木擋住了去路,腳下再度重重一絆,整個人往前面的小坑撲跌了去。

  她閉上眼睛等待著必然的疼痛,不料等到的卻是一副寬闊的胸懷。

  司徒漠接住了她。

  被他抱住的恐懼在腦中一瞬間炸開,她眯眼放聲尖叫。“啊──”

  那兩只環抱住她的健臂就像鋼條,一輩子鎖住她,她不要啊!

  “不要!不要抓住我!”她頑劣掙扎著,又打又踢,用力推開他又要往前跑。

  司徒漠狠勁抓回轉身又要逃跑的琅琊晶,開口就是一頓厲斥,轟得琅琊晶面無血色。

  “你不要命了嗎?看看你的腳下!”

  小坑裡是一個捕獸夾,她這一失足,可能小命就沒了!

  看見那個沾滿乾涸變黑血跡的巨型捕獸夾,琅琊晶頓時全身發軟。

  就差一步!不是手就是腳,她很可能會成為殘廢。

  琅琊晶頹然掩面,無法遏止地發起抖來。

  司徒漠將她轉向自己,深深地、深深地摟住,既蠻橫又溫柔,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入他的懷中。

  他牢牢地擁著她,將下巴貼在她淚水奔流的頰邊,說不出有多憐惜,說不出有多溫柔,彷佛可以這樣一直相擁,直到地老天荒。

  任她在懷中放縱的哭泣許久,等到她的抽泣漸漸微弱,司徒漠才托起她的淚顏,溫存地舔去她的淚珠。

  “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心,是我的;你的淚,是我的;你的喜與悲,全部都是我的……”

  逃不掉了……她已經無路可走了。

  司徒漠終於松開她,牽起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他說話的語調雲淡風輕,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彷佛她不曾試圖偷跑,也彷佛他不曾對她大吼……

  她木然的跟著他走,連腳上的疼痛都沒了感覺。

  “晶。”他突然呼喚她的名字,像春風拂過,充滿情意。

  她被動地抬眼迎視他的目光。

  “回京後,你到我的府裡住一天,我有些話要告訴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他唇邊的淺笑,看起來脆弱得像是隨時都會碎掉。

  有話為什麼不現在說?

  就在她想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時,林子裡倏然銀光一閃──

  司徒漠猛然抱住她轉身,一陣沖擊從他背後襲來,他仰頭發出一聲低吼,腳下一晃,整個人朝她壓了下來,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一支羽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後肩上。

  “司徒漠!”她喊了出來,聲音淒厲,淚霧模糊了她的視線,司徒漠失色的俊容在她的眼中變得破碎。

  一種可能會失去他的痛苦緊緊攫住了她,她的心好像突然被掏空,變成一片虛無。

  她一直是恨他的,不是嗎?

  只要他死去,就再也不能控制她,她就能找到她要的自由。

  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嗎?

  但……為什麼她會這麼痛苦?為什麼她甚至想捨棄一切?要她一輩子不再碰最愛的傀儡戲她就不碰,要她去爭王位她就去爭,為什麼她願付出任何代價,只求能夠換回他的生命?

  淚霧迷蒙中,她聽見了心裡的聲音──因為愛他。

  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原因?

  司徒漠強睜著眼,審視身下為他哭泣的佳人,忍痛勾起一抹笑。

  幸好,她安然無恙……

  司徒漠本想伸手撫摸她慘白的容顏,卻牽動了傷口,使得疼痛更劇。

  不遠處的掠影領著侍衛迅速跑了過來,正好瞥見逃逸的人影。那人是誰?

  “該死!傷勢看起來不輕!”掠影大驚失色,指揮手下將司徒漠抬回馬車,然後彎身抱起琅琊晶。“快!先回馬車再說。”

  “掠影……”臉色比紙還白的司徒漠揪住掠影的衣襟,感覺劇痛正撕扯著他的傷處,但他勉力支撐著,說完想說的話。“立刻去追查,我要知道……是何人所為!”

  “我知道了!”

  得到掠影的回答,司徒漠心一寬,頓時失去意識。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45 PM     標題: 第四章

“公主,您的病體未愈,要是再染上一次風寒可就不好了,我扶您去房裡歇著吧?”

  司徒漠一倒下,事情頓時變得一團混亂。

  他們在最近的城裡聘請了一名大夫隨行醫治,然後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回北陵城,將司徒漠安置在學士府後,掠影立刻出發去追查主謀。

  沒有了監視者,鵲兒總算可以和琅琊晶說話。

  “公主?”

  聽見鵲兒的二度叫喚,琅琊晶將視線由躺在床上的司徒漠身上移開,緩慢地抬眼看向鵲兒憂慮的臉龐,對她剛才的問話完全沒有反應。

  “鵲兒,你說……到底是誰要殺他?”現在她滿腦子裡只有這個問題。

  “這……很難說,奴婢不敢妄加臆測。”她只是一個宮女,怎麼會懂?

  “會不會是在山林問行獵的獵戶?還是朝中政敵所為?”可是,若是政敵又怎會出現在林間?

  “掠影大人已經去追查了,相信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鵲兒在主於肩頭披上一件紫貂披風,溫言勸道:“公主,請回房歇著吧!”

  琅琊晶搖搖頭,不管鵲兒如何勸說就是不肯離去。

  床上的司徒漠,鼻息規律,但臉色仍然蒼白。

  她從來沒看過司徒漠這麼脆弱的樣子,他一直是那麼傲慢、那麼狂妄,像一堵高聳入雲的牆,蠻不講理的阻斷了她的道路。

  他是無所不能的,本身的絕世才華,加上女皇所賦予的權勢與力量,沒有人能與之抗衡,就連貴為公主的她也不能!

  一直以來,她不都是深深的恨他嗎?

  他在她的世界裡扮演著神,任意擺布她;他也是她眼中唯一的男人,以絕對的強勢掠奪她的一切,沒有留給她說“不”的余地。但又為什麼當他在她的面前倒下時,她的心就好像被活生生的剜開一樣?

  問題的答案,她其實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一直視而不見,好像只要她不承認,她的心就不會淪陷。可是她這麼做,不能欺人又無法自欺,到底還能騙誰?

  琅琊晶茫然而感傷的神情落在鵲兒的眼底,使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公主,我雖然是個奴才,但您對我的信任已超越了對奴僕的限度,僭越的說一句……奴才真的把公主當成妹妹看,有些話,我一直很想告訴您,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她絞著雙手,看起來有些不安。

  琅琊晶失笑,何必那麼慎重?“說吧,我在聽。”

  “那,那鵲兒就直說了。”她鼓起勇氣,直視著琅琊晶的雙眸。“我跟在公主身邊那麼多年,非常清楚司徒大人是怎麼對待公主的,也明白公主對司徒大人的感情。但即使如此,鵲兒也不希望看見淡泊、不願受拘束的公主涉入詭谲的宮斗之中,即使您得到了王位,您也不會快樂的。”

  “你覺得我不適合當女皇?”

  鵲兒慌忙跪下。“奴才該死!請公主恕罪!”

  “你說得沒錯,鵲兒,”琅琊晶扶起她,唇邊有絲無可奈何的笑。“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她不僅不適合當女皇,也不適合當個公主。

  “但這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我想請求公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請您……自由的去尋找您的天空吧!”

  “我的天空?”她迷惑的表情就像迷失的孩子。

  “是的!趁著您還未進宮,司徒大人還不能控制您的時候,我們一起逃走吧!”

  琅琊晶震住了。

  逃走?逃離手足相爭的宿命,逃離司徒漠的掌握,自由自在的過日子?

  她望著躺在床上的司徒漠,陷入了天人交戰。

  鵲兒極力勸服她。“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止您離開,所以我們一定會成功的!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到新任女皇繼位,我們就可以回宮。只要公主還需要我,鵲兒會一輩於服侍您的!”

  天底下沒有一個當奴才的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得勢好沾點光,但是她寧願公主過得快樂,也不求那來去如浮雲般的利益。

  鵲兒急促地說:“公主,您必須盡快做決定,司徒大人很快就會蘇醒,到時候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當初她會選擇私自出宮,為的不就是避開宮爭、逃開司徒漠的束縛嗎?但為什麼現在機會來了,她卻開始猶豫不決?

  是因為在山林裡,司徒漠鮮少流露的溫柔嗎?

  還是司徒漠為了保護她,以身子擋下羽箭的魄力?

  或是她意識到自己早已愛上他?

  琅琊晶的心在拉鋸著,失去了主張。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靳叔,司徒漠的情況怎樣?”

  “雖然傷不在要害,但傷口太深,大人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是掠影的聲音!

  琅琊晶拋開惱人的思緒起身奔出房間,貿然插入正在交談的兩人間。

  掠影與靳總管都被她嚇了一跳。“公主?”

  她揪著掠影的衣袖,開口就問:“查到了沒有?”

  “啊?什麼?”他不解。

  “暗算司徒漠的主謀,你查到了沒有?”

  掠影先對靳叔使了個眼色,讓他退下後,才把公主帶到書房裡,並關上所有門窗,免得人多嘴雜,不該洩露的事被偷聽去。

  琅琊晶一個勁兒的追問:“快告訴我,是誰做的?”

  被琅琊晶逼問不休的掠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真是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快說啊!”

  眼看著美人就要翻臉,掠影投降的舉高雙手。“司徒漠沒有交代可以告訴公主,所以我不能說。”

  她挺直背脊,昂起小臉。“但他現在不能作主,所以你只能聽我的。”

  這是琅琊晶第一次端出公主的架式,掠影當場瞠目結舌。“哪、哪有這樣的?”

  琅琊晶沉下絕美的容顏,耐心用罄。

  “掠影,你說是不說?”她不惜翻出舊帳。“別忘了你曾經出賣過我,欠我了一次情!如果你說出主使者,咱們這筆帳就一筆勾銷!”

  真不愧是司徒漠調教出來的!沒想到可愛單純的三公主也學會了如何條件交換,果然印證了一句話,叫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在司徒漠的身邊,就是不學壞也難……

  拗不過琅琊晶的堅決,掠影只好全招了。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誰教自己理虧在先?“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要是司徒漠怪罪起我,公主可要替我說情啊!”

  她會條件交換,他也會!他可是學得很快的。

  “只要你不說,司徒漠不會知道。”說情?就憑她?

  “開玩笑!公主難道不知道司徒漠是什麼樣的怪物嗎?”他那神乎其技的洞察力,他可是“慘痛”的親身經歷過哪!“那家伙比尋常人多了只心眼,我可從來不敢妄想瞞過他的耳目。在他面前,全天下只有你說的話具有份量,要是你不肯答應替我講情,那我就不告訴你。”

  琅琊晶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份量,不過為了問出主謀,她也只能一口應下來。“好,我盡力而為。”

  安了心的掠影,這才托出自己的調查結果。

  “我手上沒有多少線索,只能憑著那支羽箭去查。那支箭的箭镞不是獵戶會用的青銅制品,而是鋼鐵鍛造出來,專司殺人的武器,也就是說,司徒漠遇襲不是偶然,而是真有人要置他於死。”

  果然……“那就是朝中政敵所為了?”

  “應該是這樣沒錯。”

  “那會是誰?”司徒漠在朝中樹敵頗多,嫉恨司徒漠權傾一時的也不在少數。

  看見琅琊晶黛眉深鎖的模樣,掠影忍不住微微一笑。

  “公主別急,聽我慢慢說下去。”司徒漠呀司徒漠,真可惜你沒能親眼看見公主為你愁眉不展的模樣,呵呵……“我花了點時間找尋那個下手的家伙,卻一直沒有下落,所以我又回到司徒漠中箭的那片林子,卻沒想到在那裡發現了那家伙的屍體。”

  她倒抽一口氣,震驚地掩住小嘴。“屍體?”

  “對,你記不記得你在林子裡跌跤,差點跌到一個放有捕獸器的小坑裡?如果不是司徒漠及時抱住你……”

  琅琊晶頓時窘得頭頂冒煙,嬌斥:“原來你在一旁偷看?”

  呃?完了,不小心說溜嘴!不管了,快點討饒要緊。

  “公主請恕罪,我是因為……因為……呃……”掠影差點搔光頭發。慘了,掰不出理由!

  琅琊晶雙手交握地隱忍著,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過去的事就算了,你繼續說。”

  “謝公主既往不咎,那我就繼續說羅!”

  哈、哈……還好!差點嚇出一身冷汗。

  “因為我對那個坑印象深刻,所以當我發現那個坑被填起來時覺得奇怪,於是把那個坑掘開,發現裡頭赫然是一具屍體。司徒漠中箭之後,我目睹了逃逸的刺客的背影,與這具屍體的體型非常相似,衣物也完全相同,所以我大膽猜測他們應是同一人。那家伙顯然已經死好幾天,所以樣子有點不大好看……我搜了那家伙的身,總算找到一點線索,就是一張被他藏在靴底的銀票,上面還蓋有長公主府的大印。啧啧,他大概沒想到對方會殺人滅口吧?”掠影雙手環胸,同情地搖搖頭。“可憐的家伙,有錢卻沒命享!”

  血色從琅琊晶臉上褪去。

  “你是說……主使者是我大姊?”這個可能性,使她渾身的血液變涼。

  “我不敢這麼說,只能說……照此跡象看來,這件事與長公主脫不了干系。”不過話又說回來,事情若不是他們干的,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殺人滅口,再把屍體丟回那林間?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總之,偵察的結果就是這樣……公主,你怎麼啦?”

  琅琊晶不言不語,完全陷在聽見真相的震撼裡──

  大姊想殺的人,不是司徒漠,而是她!

    他以修長的指輕撫夢中人兒的臉頰,那輕柔的勢子、眷戀的動作,不必言語也能令人感受到隱含在其中的愛憐。

  有多久沒見到她如此寧靜柔順的樣子了?

  以往她總強烈地意識到自己身為公主,礙於尊嚴不肯對他輕易屈服而唱反調的行止在這幾年更是變本加厲,大概是聽多了大臣們背後的議論所致。

  但是,她難道不知道,死守著那不值幾文錢的尊嚴沒有任何意義嗎?

  難道她不知道,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只是因為無事可做,所以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嗎?

  床上的人兒,黑發如綢,柔軟地覆在頰邊與肩頭,羽睫如扇,在眼下勾勒出一弧動人暗影,她嬌艷的紅唇半啟,誘惑著他的采撷,輕軟的中衣下,是介於女孩的青澀與成熟女人的誘人風韻。

  他不由得伸出拇指揉弄那花辦般的柔唇,享受那獨特的細致與豐軟。

  她嘤咛一聲側過身子,一雙黛眉像是不堪其擾般地蹙起。

  他嗤笑地將長指挪了開去,溫存的眸子瞬間變得冷漠。

  就連睡夢中,都不忘要與他作對!

  難道這麼多年下來,她還不能看清,他是她唯一能信任、倚靠的人嗎?

  到底要他等到什麼時候,她才會看清這個簡單的事實?

  他又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

  一縷愠色閃過漠然的眼底,無端的怒氣如同洶湧的急流,在一瞬間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將她連人帶被地抱入懷中,激切索吻。

  琅琊晶被他的粗暴所驚醒,她掙扎著,發出抗拒的低嗚聲。

  他清楚地看見她眸中滿溢的恐懼,卻殘酷的不肯松手。他挑開她的唇,悍然入侵她的領域,糾纏她的香舌,啜飲她的甜美。

  他毫不憐惜地掠奪那甜潤紅唇,不住進襲撩撥,陰驚的眸中看不見半絲溫柔,有的只是無所顧忌的狂恣。

  當他們四目相對,她眸中的懼意被訝異所取代,逐漸在那雙星眸中搜尋到一絲絲的熟悉。

  是他嗎?近在咫尺的眸裡,那簇在冰瞳中燃燒的火焰危險地躍動著。

  真的是他!除了他,她不曾見過別人出現那樣的眼神。

  “司徒……漠?”

  他滿腔的戾氣在聽見她喚出他名字的瞬間,奇異的消弭於無形。

  他輕應一聲,算是回答。狂烈的掠奪轉而為魅人的誘惑,強硬的索吻化為輕柔的哄誘逗弄,像是執意要逼得她主動回應。

  琅琊晶因連日憂心而顯得蒼白的小臉,終於躍上兩朵紅雲。

  他吻她的方式,和平常都不同,以往的吻總是充滿占有,而今他的占有欲雖無減少一絲一毫,但卻多了……引誘。

  被他緊摟在懷中,呼吸問全充斥著他純然男性的氣息,像是置身於只有他的天地裡,半敞的長袍襟口,露出他宛如熱鐵股的胸膛,焚炙著她的肌膚,一路燙入她的心房。她甚至已感覺到他蓄勢待發的昂揚……

  司徒漠雖然並未占有她,但無數個共眠的夜晚,使她不若一般少女不解情事。

  意識到他的意圖,一張小臉更為燙熱。“不行,你的傷……”

  “只要你別掙扎,就不會有事。”他懶懶低吟,將她放回床榻,叠上她柔若無骨的嬌軀。

  他的傷勢並沒有她所認為的那麼嚴重,不過……這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在司徒漠的注視下,琅琊晶心跳如擂鼓。

  雖然在很久以前,她便有預感司徒漠將是那個奪走她初次的男人,而且在宮裡的時候,他早已數度在她的寢宮內留宿,但她卻從未想過,她的第一次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司徒漠慢條斯理的咬開她軟綢睡袍上的襟口,一寸一寸地釋放春光,直到她再無遮掩,完全敞露在他的眼前。

  司徒漠情欲氤氲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掬飲她臉上的每分表情,他那充滿侵略感的眸光令她窘透,她掩住小臉,不敢迎視。

  但司徒漠拉開她的雙手,捧住她酡紅如火的臉蛋,不讓她有退卻的余地,傾身深深吻住她。

  他的吻,深入得像是要觸及她體內的靈魂,讓她感受到他體內翻滾騰湧的渴望。

  毫無來由的,淚水奪眶而出。

  過去他對她的碰觸與挑逗,總被琅琊晶視為司徒漠擺布她的手段之一,他的唇邊總噙著嘲弄的笑,看著她在欲望中掙扎,滿足他駕馭她的成就感。每當她終於屈服在他的挑逗下,自厭的情緒便隨之升起,與羞恥感一同淹沒了她。

  她恨他的殘酷,但更恨自己的軟弱。

  可是今晚的他是那麼的不同!

  他不再像過去一般置身事外的挑逗她,這一次,他不吝讓她也感受到他的真實情緒,讓她看見他流洩在眸中失控的激情。

  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被愛著。

  司徒漠吻去她的淚,凝視她帶淚的容顏,低問:“為什麼哭?”

  她搖搖頭,揚起一抹噙淚的笑。“我只是……從沒有那麼慶幸你還活著。”

  她感傷的低語,狠狠震動了他的心弦!

  琅琊晶伸出小手,捧住他英挺的容顏。“我不能想像……要是你的體溫變得冰冷……那我該怎麼辦?”

  司徒漠拉下她的柔荑,將她的纖指輪流放入口中吮咬,低嗄回答:“那麼,你就自由了。”

  是啊!沒有了他,她從此獲得解脫。這一點,她從來就深信不疑,但如今聽來,卻覺得可笑。

  他的吻,使她的身子逐漸發熱。“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會得到真正的自由,因為,我是你的傀儡啊!沒有了你,我就連最起碼的行動力都失去了,還能去哪裡?”

  長久以來,司徒漠費盡心血將她塑造成他專屬的傀儡娃娃,哄她套上他所鑄造的那只以愛為名的枷鎖,讓她無法獨立,只能順他的意,完全依附著他而活,要是他突然撒手,她還剩下些什麼?

  司徒漠俯視身下的她,眼神復雜。

  控制她,並非他所願。

  只因她是那麼淡泊而無所求,除了由身至心徹底的控制以外,他沒有別的方式可以擁有她。所以,即使是要折損她的翼,或是以無形的鐵鏈將她鎖在自己身邊,只要能夠完全占有她,他可以不計任何代價!

  她說他是她的傀儡,他又何嘗不是被她的一颦一笑所控制?她依附他,而他仰賴她的依附而活,他們本就是一體的,缺了誰,就不是個完整的圓。

  琅琊晶咬咬唇,彷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司徒漠……我想過了,我決定加入王位之爭。”

  她的輕語換來司徒漠全副的注意。

  “是什麼原因改變了你?”她不是信誓旦旦,說她永遠也不蹚那淌渾水?

  “我已知道,這一次的狙擊行動是針對我而來,”卻讓司徒漠為她挨了一箭,在生死邊緣徘徊。“你是對的。就算我原本不想加入戰局,也無法不被扯入這場斗爭裡,所以,我決定正面迎戰。”

  司徒漠眼神森冷。“是掠影在你面前多嘴?”

  這些事情,沒有他的允許掠影竟敢擅自告訴她,當真是活膩了!

  他的表情令她擔心起掠影的下場。她緊張地拉住他的衣袖道:“不要怪他,是我強迫他告訴我的。”

  司徒漠冰冷的神色逐漸緩和下來,他先給她一個吻,而後抵著她的額,與她眼對眼的相視著。

  “你都想清楚了?”

  “都想清楚了。”如果這是必然的命運,那麼她不會再逃避了。

  得到她的承諾,司徒漠滿意地吻上她的唇,低聲呢喃:“如你所願,我會讓你成為下一任的琅琊女皇。”

    接近天明時,司徒漠與掠影來到書齋。

  沒睡飽的掠影累癱在椅子上,毫不客氣地打了個大呵欠。

  “司徒漠,她呢?”

  “在客房裡,好不容易才睡下。”

  司徒漠說得淡然,但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掠影可是心知肚明。

  說實話,他是很想問他是不是真的把公主給“吃”了啦,但是想到惹怒司徒漠的下場……為了長命百歲,他決定還是閉緊嘴巴,免得禍從口出,英年早逝。

  掠影很識相的挑了個沒有危險性的話題。“你的身體如何?”

  “不過是箭傷,沒什麼大不了。”他定向書案,不意外的在桌上發現成堆的卷宗與拜帖。

  掠影告訴他,他一共“昏迷”了五個晝夜,但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不曾昏厥過──包括在樹林間中箭時。

  他是存心要演一場戲,一場逼真到足以騙過琅琊晶的劇碼。

  掠影怪叫:“沒什麼大不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床上躺了幾天?簡直把我給嚇死了,以為你會這樣一路睡到閻王殿。”

  他真不敢相信司徒漠這麼能裝,為了讓三公主相信他命在旦夕,他可以在床上躺上五天!

  要不是他確定那支箭已被事先鋸短,好制造出“幾乎穿透肩胛”的錯覺,他也會懷疑司徒漠是不是真的傷勢過重,再也起不了床。

  司徒漠抽出幾份較為重要的公牍與信件,頭也不回地回了句。“你膽子有這麼小?”

  “跟你比起來,我承認我很膽小。”掠影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才壓低了聲音道:“拜托!有誰像你這樣不擇手段,買通殺手來殺自己!”

  司徒漠從信件中抬起頭,丟給他一記嘲弄的冷笑。“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別說笑了!人?有時候我懷疑你是不是怪物一只!”司徒漠哪能算是正常人?有人會為了目的,做出這等瘋狂行徑的嗎?“喂,司徒漠,見到重傷初愈的你,她有什麼反應?”

  司徒漠的薄唇揚起一抹笑,那笑容彷佛是他已擁有了天下。

  “她說她決定要加入王位之爭。”

  這句話讓掠影張大了嘴,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啧啧!沒想到事情真的如你所料的發展。”老天,簡直神機妙算!他這輩子絕對不能成為司徒漠的敵人,不然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司徒漠將信件往桌上一丟,在椅子上坐下。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演這出戲?”

  繞了這麼一大圈,為的就是這個目的,有什麼好驚訝的?

  被司徒漠這麼一問,掠影玩心頓起。

  “嘿嘿!說不定你是為了試探公主對你的在乎程度啊!”

  答得漂亮!掠影搓著下巴,對自己的回答非常得意,但是在看見司徒漠殺人般的眼光後,連忙收起沾沾自喜的笑意,很識相的伸出兩指在唇上打了個叉。

  “算了!當我沒說。”

  司徒漠厲眸一瞪,奉送數打免費的冷箭,當場讓掠影冷汗亂流。

  “如今東風俱備,該做的事快去辦一辦,別在那裡耍嘴皮。”念在他對此事出力不少的分上,決定放他一馬。

  哦喔!司徒漠又露出那種“你是不是活膩了”的表情了!他得識相點,別給自己找麻煩。

  “是,敢問大人,你第一個要拿誰開刀?”掠影狀似恭敬地拱手問道。

  司徒漠厲眸一閃,一字字吐出──

  “長公主琅琊筝。”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47 PM     標題: 第五章

十月二十日,賞楓宴在丹楓園裡如期舉行。

  穿著正式宮裝的琅琊晶,眨著清澈的眼兒站在秋霜樓二樓往下眺望,筵席間,各路文武大臣已陸續來到。

  據說這場筵席籌備的時間只有半個月,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把場面弄得如此盛大,百官的出席狀況也好得令人咋舌,真不知該歸功於掠影那個辦事效率奇佳的孿生哥哥浮光,還是該歸功於人人開罪不起的司徒漠?

  絲竹樂聲隨著秋風飄送而來,也將她的青絲揚起誘人的弧度。

  司徒漠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以修長的指纏繞住她絲滑的秀發,放到唇邊輕吻,望著她的眼神多了火焰般的熱度。

  “司徒漠……”她已習慣了他的接近,她的身子會因他的來到而有所感應。

  司徒漠不急著放開她的秀發,反而卷動發絲,將她一寸寸地拉近自己。

  這個高傲的男人,從來不牽就任何女子,即使她貴為公主。

  最終,她如他所願的落入他的懷中。

  “看見了嗎?今晚的客人,都是為了你而來。”他松開她的發,從背後摟住她的纖腰,使她嬌小纖軀完全契合他的懷抱,俯下頭在她的耳邊醇吟。“這些人都將匍匐在你的羅裙下,對你宣誓效忠。”

  他吹在她耳畔的熱氣,引發敏感的琅琊晶一陣戰栗。

  她從來就無法抗拒他的誘惑。

  司徒漠是世上最致命的罂粟,沾惹了他,只能注定沉淪。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竟會陷得如此快、如此深。

  她已是個被愛情蠱惑的女人,願意賭上自身的一切,只為了博得情郎一笑。只是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撲了火的飛蛾,還能不能回頭?

  “他們不是向我效忠,”琅琊晶轉過身,清澈的眼兒直視著司徒漠。“是向你。”

  她雖不喜政治,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司徒漠的權傾朝野,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官員們恐怕是不想得罪司徒漠,才前來參加這個巧立名目的賞楓宴,她這個公主,頂多只能算是沾光。

  司徒漠低笑托起她的下巴,懲罰性的吻了下她抹上胭脂的紅唇。

  “不管是誰都沒有分別,別忘了,我們是一體的。”

  秋霜樓下,絲竹聲杳,掌聲如潮。

  侍僕們趁著此時上菜倒酒,筵席間的談笑聲也因此熱絡起來。

  是時候了!“我該准備下去了。”

  她離去的勢子被司徒漠一手勾回,低沉的嗓音膠著在她晶燦誘人的唇間。

  “不急,還有一個節目,讓他們再等等……”

  她的雙頰艷紅如火,素白小手無措地抵在他的胸前。“可是……這樣好嗎?”

  有那麼多人在等……

  他向來冷凝的黑眸深處,像是有一把火炬幽幽發光,看起來好危險。

  “現在,該是你收買我,讓我向你稱臣的時候了。”他輕而易舉地抱起她,讓她背靠在柱子上,掀開月白羅裙,然後握住她的腿勾上他抬起的腿上──

  哦!他怎麼能……樓下隨時有人會上來啊!

  “司徒漠!”當他揉捻著她的溫潤時,她不得不緊咬住唇,壓抑住喉間的低吟。

  司徒漠置身於她的柔軟之中,近距離凝視著她惶然無助、氤氲迷蒙的大眼,緩緩勾起一抹狂肆、邪魅的笑──

  “你若成為天子,我就是天下第一臣,我永遠……是你的裙下臣……”

    司徒漠說得對,文武百官們都在觀望,等著看誰有實力問鼎王座,值得他們投效。

  我什麼事都能為你做,就只有一件事不能──那就是你的表態。在人前,你至少得表現得讓人信服,藉由你的堅定穩定人心!

  琅琊晶在絲竹班於演奏的“北陵散曲”結束後從容走進筵席間。

  她並未出聲,就只是站在那兒,接受眾人的瞻仰。

  吵吵嚷嚷的席間頓時靜了下來,夾菜的,菜肴掉回盤裡;倒酒的,佳釀滿溢而出,百官們張大了眼,望著雍容而立,尊貴絕倫的琅琊晶。

  她今日的妝扮,是浮光與司徒漠再三商討過的。

  一定要素、一定要雅、還要凸顯公主與生俱來的威儀!

  她的服裝,是標准的正式琅琊國宮裝,以雅致的月白色雲錦裁成,朱紅靛青雙色渾金線織绫翻領,窄袖滾著墨青色花邊,長長的裙身曳地而下,不盈一握的纖腰以缇花玉束帶勾勒出窈窕身段。

  她的青絲垂腰,只在頭上绾了個出雲髻,摒棄了繁復奢華的各式簪钗,她不戴耳環手镯戒指與項鏈,僅在發髻簪了朵以翡翠制成的“翠絕”牡丹。黑發碧玉,映襯出她那透著紅暈的雪白面龐,更顯露出旭日初升的年輕與美好。

  她的眉間貼著牡丹花钿,顯得青春可人:而那雙同時並存著沉著與靈動的杏眸,更是她精致的五官裡最出色的一項。

  由眼觀心,可窺知她對奪得王位的堅定與決心,而她花辦般的唇,又柔化了那股打從心底顯出的英氣。

  面對群臣,琅琊晶心下還是有些緊張的,但她畢竟是皇家公主,只要她願意,在人前,那份威儀即使不需刻意也能自然而生。

  只一出場,便奪走所有人的目光。

  “這……真是三公主本人?當真是……威儀天生啊!”

  “聽說她不是非常排斥加入王位之爭嗎?”

  “我也聽說她沒有成為女皇的企圖心。”

  “如果沒有企圖心,又何必辦這場賞楓宴?”擺明了為宮斗鋪路嘛!

  “真人不露相,三公主頗有乃母之風。”不到最後關頭絕不顯現實力,看樣子大家都低估了她!

  負手在一旁觀看的司徒漠,勾出一抹自負的笑,知道自己走對了棋。

  琅琊國雖是女皇治國,也出了不少女御史、女狀元,但百官終究還足以男子居多。男人對女人治國,總有份微妙的心態。

  他們擁立的主君,要柔韌,但不能示弱;要堅定,但不能固執:要威嚴,但不能殘暴:要氣派,但不能張狂;要娴雅,但不能妖媚:要華貴,但不能浮誇;要有威儀,但不具侵略性。

  而琅琊晶恰恰符合這幾點。

  當然,只有這幾點還是不夠的,其他的部分他自會打點妥當,不需她事事親為。

  “上酒。”琅琊晶手一伸,鵲兒隨即呈上玉杯。

  她環視一掃,嫣然一笑。

  這抹笑,有著女孩兒的純真俏皮,又有幾分女人的世故妩媚。

  先以素淨雅致的裝扮拉近距離,再以真誠笑意籠絡人心。

  “勞煩諸位大人大駕光臨,琅琊晶先乾為敬!”

  一杯水酒,隔閡盡消,酒過三巡,生疏也能成故交。

  杯酒可以釋兵權,當然更可以收買人心,玩弄政治的人,自然深谙這個道理。

  酒酣耳熱之際,司徒漠學士府的老總管靳叔遞上拜帖,通報的聲音大得讓所有人都聽得見:“公主,廉郡王上官韬求見!”

  連職掌琅琊國禁軍的上官韬也來了?

  這不就表示,上官韬已表明立場,傾向三公主一派?

  一時間,賓客嘩然。

  琅琊晶接過帖子漾開笑顏,纖手一揮,吩咐左右。“快快有請!”

  不多時,身著武將常服,官拜一品的上官韬穿過席間,繡著禁軍徽志的披風隨著他穩健的步伐而揚起,如同一只舞動翅膀的鷹。

  “是上官韬──”

  “真的是他!”

  “怪事!他竟然會來?”

  “上官韬一向只聽命女皇調度,沒聽說他與任何公主或皇於有私交,他來做什麼?”

  諸多揣測的聲浪如潮水般湧來,每一字每一句琅琊晶都聽得分明,但是她並未開口解釋,只是驚喜地望著走到她身前,拱手行禮的上官韬。

  “郡王爺,真是稀客!”口中雖然說著客套話,但琅琊晶眼中所流露出的歡喜卻是真誠的。

  想打探到多一些情報,眾人拉長了耳朵,身體也在座位上傾斜不自然的角度,可惜沒有人能看見背向他們的上官韬的表情。

  “不知道臣能不能向公主討杯酒喝?”低沉醇厚的嗓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他真的是來為她助陣的……

  琅琊晶心中盈滿了戚激。“郡王爺有酒興,本宮又怎會不給?鵲兒!”

  不必琅琊晶吩咐,鵲兒立即送上美酒。

  兩人同時執起玉杯,舉杯仰盡。

  上官韬一連乾了兩杯佳釀,琅琊晶也作陪連喝兩杯。

  當第三杯酒又被斟滿時,看出琅琊晶不勝酒力的司徒漠接過她手中的杯子,面向上官韬的俊容笑裡藏刀。“公主酒量不佳,不知郡王爺是否允許司徒漠代公主飲下這杯?”

  上官韬露出嘲弄的曬笑。怎麼?只不過多喝幾杯,心疼了?

  司徒漠回以一記威力十足的冷瞪。這筆帳暫且記下,以後清算!

  不明白兩人之間洶湧的暗濤,琅琊晶只想將東道主的角色扮演稱職。“沒關系的,我能喝──”

  上官韬含笑卻舉起一掌。“公主不必勉強,能與司徒大人共斟共飲,也算酒逢知己。這杯酒,我喝!”

  一仰首喝乾第三杯酒,上官韬將酒杯朝下一倒,以涓滴無存的杯底表明誠意。

  司徒漠狀似佩服地拍起手,贊道:“郡王爺好酒量。”算你識相。任務已完成,路在原地,不送了!

  上官韬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好說。”利用完就扔,這天大的人情你是欠定了,司徒漠!

  不理會司徒漠的臉色,上官韬向後退了一步再度朝琅琊晶拱手一揖。“多謝公主賜酒,臣還有要務在身,不便久留,請公主恕罪。”

  雖然打著官腔,但在眼神交會中,流動著旁人無法意會的情誼。

  “哪兒的話?自然是公務第一,大人請便。”他肯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司徒漠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上官韬又故意拖拖拉拉地補了句。“日後公主若有需要微臣效勞之處,吩咐一聲即可。”

  “郡王爺的心意,公主承情了。來人!恭送郡王爺!”司徒漠的逐客令當面擲來,上官韬只能揉揉鼻尖識相走人。

  上官韬就這麼突兀的離去,一如他突兀的出席。

  雖然只是來討幾杯酒喝,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前來已然表態投入三公主麾下為她效命的意願,也足夠讓所有人看清琅琊晶一派的實力。

  能夠讓上官韬心甘情願投效的三公主,絕非泛泛之輩。

  這一場“賞楓宴”徹底顛覆了群臣對琅琊晶過去的印象,也足以讓那些准備投效長公主的人馬重新深思。

  與會的群臣各懷異思直到宴會尾聲,但是,任誰也沒想到此時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長公主駕到!”

  太監的通報聲了亮響起,長公主琅琊筝及跟在她身後的一票手下,氣勢萬鈞的闖入風雅的賞楓宴中。

  琅琊筝穿著一襲琵琶襟彩繡紅緞宮裝,外罩紅狐皮裘,宮髻上插著紅寶石與珊瑚玉制成的首飾,白嫩的耳垂上懸著瑪瑙珍珠耳墜,襯托出她的絕代風華、貴氣逼人,雙腕上的金镯與玉鏈子因走路而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在一片請安聲中,琅琊筝領著侍女與部屬站定在琅琊晶的面前。

  “筝姊。”琅琊晶斂裙為禮,不卑不亢。

  “妹妹,什麼時候辦了個賞楓宴,也不同我說?”琅琊筝手握著皮鞭,妩媚的聲音裡盡是慵懶笑意,但等到琅琊晶抬起頭來,卻直直望入她含著譴責意味的媚人鳳眸。

  兩姊妹雖是同一母所生,自小在不同的宮中由乳娘撫養長大。琅琊筝重權,很早便在宮爭中起步,培植大量門生、謀士;而琅琊晶淡泊,盡管司徒漠在旁,但她依然故我,沉溺於傀儡戲中。

  妹妹對權位的無欲無求讓她毫無顧忌的朝即位之路邁進,卻沒想到在最後關頭她竟大徹大悟,全力部署,積極鋪路。

  就要到手的王位,要她拱手讓人?作夢!

  “只是一個小小的宴會,因為知道姊姊掌管兵部,分身無暇,所以沒讓人去通知,這是妹妹的疏忽,請讓我罰酒三杯以示賠罪。”琅琊晶取來玉杯就要喝下,但世故精明的琅琊筝立刻擋下,不讓自己背上心眼狹小的爛名。

  “這有什麼好怪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琅琊筝喜歡記仇呢!”要做戲,她的功力可是技高一籌。

  “姊姊不讓我賠罪,倒顯得我不知禮數,這杯酒,我理當要喝。”琅琊晶仰首乾了那杯酒,成功地氣白了琅琊筝的嬌顏。

  一旦她下定決心要爭王位,就不會躲避姊姊所下的戰帖。

  自小生長在宮廷裡,她清楚的明白宮斗不是游戲,投效在她門下的人──司徒漠、上官韬、浮光、掠影……為了支援她,全是以性命相搏,她的一舉一動牽連著太多人的生命,她不能不打叠起全副心神應對,即使……這不是她所擅長,也不是她所喜歡的事。

  琅琊筝眯眼看著妹妹飲盡那杯酒,把玩著鞭子握把上垂綴的紅色流蘇,心中頗不是滋味。

  她變了!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毫無企圖心,只要有人偶戲陪伴就會安分守在寧心宮的那個小妹了!

  以前的她,不是不懂勾心斗角,只是連動動心眼都嫌麻煩,所以執拗的關上耳朵、關上心門,不去聽流言,把所有接近她的人全當成懷有企圖的野心份子,一心一意的沉浸在虛幻的偶戲世界裡。

  如果沒有人多事的去擊毀她心中那道防御的牆,她是至死也不會踏出來的。

  是什麼改變了她?

  誰是幕後的推手?

  一只大手在她面前畫了一道優雅的弧,指向主桌首席。

  “筝公主,請上座。”

  琅琊筝望向大手的主人。

  是他!司徒漠。

  原來如此,這就是答案了。

  一匹白布放在染缸旁,要想不被染色是很難的。想必生性淡泊的小妹,就是被司徒漠硬給扯下宮斗的渾水裡。

  琅琊筝背過身,對司徒漠的邀請置若罔聞。

  “別費事了,我和上官韬不同,可不是專誠來討酒喝的。”她抖開軟鞭,蓮步輕移走入筵席中,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甩一鞭,如女皇臨朝般高高在上的掃視在此現身的百官,銀牙一咬,露出冷笑。“沒想到,這裡有不少熟識嘛!”

  叛徒!竟然背著我與三公主一派私下往來,看我怎麼整治你們!

  十幾名官員一聽,慌慌張張的從位子上站起,像乞食的狗般匍匐在長公主腳下,不停顫抖的身軀與牙關撞擊的節奏完全相同。

  “臣等對殿下忠心耿耿,無有二心!”

  上一刻,琅琊筝唇邊還噙著優雅的笑,下一刻,手上的鞭子已經往他們身上招呼了過去。

  鞭聲霹雳,鞭影縱橫,慘叫與哀嚎淒厲響起,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大臣撞翻了一旁的圓桌,盛著佳肴美食的碗盤打翻了一地。

  “住手!”琅琊晶以身體撲上鞭子,抱住琅琊筝的手又驚又怒地喊道:“姊姊!他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鞭打他們?”

  琅琊筝陰狠的鳳眼直勾勾地瞪住妹妹,恨得像是要將她盯出個洞來!

  “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她絕美的臉上帶著殘厲的笑,一步步地逼向琅琊晶,像是一只母獅逼近柔弱的羔羊:“有沒有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因你而受罰,我要讓你發出的請帖變成訃聞!”

  訃聞!

  琅琊晶悚然一驚。

  姊姊的意思是,要對今天受邀前來的官員們施以報復?

  她的腦中突然一片暈眩,身體搖晃了下,司徒漠立刻來到她的身邊,健臂一伸,將她摟進自己懷裡。

  “沒事吧?”司徒漠擰起眉峰,低下頭專注的審視她失色的臉蛋。

  該死!他沒料到琅琊筝會挑在這個時候出來攪局,浮光為什麼不把她攔下來?

  這一幕落在琅琊筝眼裡,解釋了很多事情。

  琅琊筝唇兒一彎,語帶諷刺地笑了。“晶,他就是你決定爭王位的理由嗎?”

  啧啧,一切都是為了情郎,真沒想到。

  琅琊晶抬起臉,那雙向來平靜無波,只有在看人偶戲才閃現光芒的眸子,朝她迸射出一股怒意。

  “這全要拜你所賜!”若不是她命人暗殺她,卻誤傷了司徒漠,她也不會決定加入戰局。

  琅琊筝的笑容消失了。“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想承認也無所謂,筝姊,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喚你,下一次我們再見面,就是相互為敵了。”

  琅琊筝憤然折斷手中的長鞭。

  “這是你給我的戰帖?好!我接下了!”她丟開斷了的鞭子,像丟掉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高傲地轉身。

  在與司徒漠擦肩而過時,她冷嘲一句。“司徒漠,如果你想當攝政王,那你可是投錯主子了。”

  司徒漠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為所動。“這一點,不勞長公主費心。”

  “哼!”她輕蔑地朝司徒漠投去一眼,正准備帶著手下們一同離開,但此時一匹快馬馳來,飛掠過眾人眼前,直闖入席間。

  是掠影。

  他飛快下馬,臉色凝重的朝他們直奔而來。

  “公主,快回大政宮,女皇……駕崩了!”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49 PM     標題: 第六章

在母親靈前守了三天三夜,虛弱的琅琊晶在鵲兒和喜兒的攙扶下回到寧心宮。

  宮裡的丫頭早已准備了一桶熱水等著服侍琅琊晶入浴。

  鵲兒一面層層解開她的喪服,一面輕聲細語地問道:“公主,我去御膳房吩咐御廚給您弄點吃的好嗎?”

  她搖搖頭,什麼都不想吃。

  喜兒小心翼翼地打量琅琊晶的表情,建議道:“那……喝點熱湯好嗎?”

  她還是搖頭,聲音因為多日沒有開口而有些啞。“我……什麼都吃不下。”

  只要閉上眼睛,她就會看見母親躺在龍床上僵直的身體、浮腫的面目,讓她完全無法將那樣的臉與記憶中豐姿綽約的母親聯想在一起,然後……她的胃部就會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痙攣。

  鵲兒與喜兒兩人交換了一眼,不敢再問,只能盡快服侍她梳洗更衣,讓她上床歇息。

  沐浴過後,穿上睡袍披散著長發的纖影,單薄得令人心驚。

  “我想我們還是……去通知司徒大人吧?”喜兒憂心仲仲的詢問鵲兒的意見。

  “也好。”或許司徒大人能說動公主吃點東西。

  喜兒點點頭,悄聲離開寧心宮。

  躺在床榻上的琅琊晶,睜著無神的大眼望著床帳帳頂,許久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過了一會兒後,她彷佛想到什麼似的,又從床上起身。

  “公主,您要上哪兒去?”

  琅琊晶沒有說話,只是光著蓮足往寢宮裡另一側的內室走去。

  鵲兒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看見她站在那口放著她所有收藏的人偶的大木箱前面。

  自從琅琊晶與她逃出宮後,她便再也沒有碰過那些戲偶了,巨大的木箱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灰。

  鵲兒直覺的知道此刻的公主需要那些帶給她元氣的傀儡娃娃,於是立刻動手幫琅琊晶揭開厚重的箱蓋。

  塵埃四揚。

  琅琊晶卻不閃不避,跪在那口箱子前,神色急切地在裡頭翻找東西。

  鵲兒試探地問:“公主,您要找什麼?讓鵲兒幫您找好嗎?”

  琅琊晶沒有回答,只是發狂地翻找著。

  找不到……找不到!她將所有的傀儡娃娃全都搬出來丟到地上,然後繼續跪在箱子邊翻找。

  “公主……”鵲兒想喚她,但是她臉上卻有種令人不敢打擾的專注。

  終於,她在箱底翻出一個最陳舊的傀儡娃娃。

  啊!那是女皇第一次賞賜給公主的戲偶!鵲兒掩著唇,不敢叫出聲。

  琅琊晶就那樣拿著那個傀儡,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瞧,然後,她的眼眶冒出一顆顆的淚珠。淚珠越落越急,最後像下雨一樣大顆大顆地濺濕了雙頰。

  她緊緊抱著戲偶,像是抱著最珍惜的寶貝,用一種不出聲的方式哭泣。

  在一旁呆站的鵲兒,看了,也覺得心酸。

  “晶。”

  司徒漠胸膛起伏,披風有些歪斜,顯示他一接獲通報便匆匆趕來了。眼前所及,是一個淚娃娃坐在傀儡娃娃堆裡,無助得像是被蓄意捨棄。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抬起淚霧迷蒙的眼。

  她看不清楚他,但她知道他就在她面前。

  他總是會在她的身邊,每當她需要他的時候。

  “司徒漠……”她哽咽喚著,拎著那只戲偶朝他伸出雙手討抱。

  司徒漠立刻將她擁入懷中,並以自己的臉頰憐愛地摩挲她哭泣的淚顏。

  “哭吧,我就在這裡,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就在這裡,永遠和你在一起。

  有了他這句話,她再也無法壓抑的放聲哭泣。

  母親走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從今以後她要一個人孤零零的了……不!不要!為什麼?她還來不及為母親付出什麼啊……

  她一心仰仗的支柱垮了,她的天空,也傾斜了……

  她聽見自己哭得聲嘶力竭的聲音,像個迷途的孩子。

  在她最心碎的時候,始終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溫暖地環繞住她,她的耳邊,始終飄蕩著最輕柔的誘哄,為了不讓自己沉溺在淚海裡,她只能緊緊的攀住他,好像他的胸懷是她在這世上僅存的棲息處。

  她抬超朦胧淚眼,看著眼前那個不復冷酷的男人。

  “晶?”他的眼中,首度浮現那麼清晰的憂慮。

  她捧著他英挺的俊容,以沾淚的唇吻上了他的。

  “和我做愛……”她流著淚,急切地吻他,纖纖素手忙著解他的衣裳。“拜托,和我做愛,讓我忘記所有的痛苦……”

  司徒漠握住她的小手,深深的凝視她的淚顏。

  他拂開她凌亂的發,望著她的眼低啞地問:“你真的要我這麼做嗎?”

  一道淚痕倏地畫下臉頰。

  “我需要你。”此刻的她,只需要肉體的撫慰。

  沒有更多言語,他一把打橫抱起她,快步走向寢房。

  貼心的鵲兒與喜兒早已退出寢宮,不去打擾他們,寧心宮裡悄無聲息,彷佛世界只剩下他們而已。

  兩人的衣裳盡皆褪去,燃燒著木炭的火盆,使得寢宮暖意融融。

  他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從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一路蜿蜒而下,輕柔地滑過她柔軟的渾圓、平坦的小腹,以及敏感的大腿內側,繼續往下,直到她的足尖。

  她含著淚閉上眼,感受他溫柔的撫觸,彷佛滌清了她悲傷的心。

  最後,他回到她的唇,修長的身軀如同最溫暖的裘被,溫柔地裹住了她。

  琅琊晶覺得自己彷佛變得好小好小,如同一個小娃娃,如此柔弱無依,只有在他的懷抱裡才感到安心。

  她感受著他的吻,那樣輕柔;感受著他的體溫,那樣灼熱,他將她圈在身下,把空曠的世界頓時縮得好小,只剩下兩顆跳動的心。

  她一直在抽噎、顫抖,停止下了,司徒漠低喃著安撫的語言,溫柔的吻亦始終不曾停止。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正深深的被愛著。

  直到她停止流淚與抽噎,他的溫存轉為火熱。

  他的大手探往她最私密的花園,親匿揉弄,狂野愛撫。

  她的唇溢出甜美的嘤咛,在他的挑逗下,雪膚染上粉紅色的艷澤,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散發誘人采撷的色香。

  透過半掩的長睫,她看見司徒漢額上極力克制的汗珠,他咬緊牙關,近乎痛苦的表情,像一頭受困的美麗野獸。

  而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解放他的人。

  拱起身,她將她的嬌軀緊貼住他,以修長的玉腿圈住他,全心全意地迎合他。

  司徒漠禁不起她的挑逗,發出一聲濁重的低吼,腰桿一挺,挺進她的花心深處,開始了猛烈的進擊。

  進入,撤出。

  迎合,交纏。

  她低呼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也回應著她,千遍也不厭倦。

  當最狂猛的高潮席卷向她時,她在狂喜中滅了頂,又彷佛變成了一片羽毛,被狂風卷上了天際。

  最終,又恢復平靜。

  司徒漠仍眷戀地停留在她的領域裡。

  當他置身在她體內時,她感覺自己好像充盈了些,胸口漲滿了熱熱的情緒,靈魂在頃刻間安定,不再空洞、不再游移。

  灰暗的心情,彷佛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雨,最後又雨過天青。

  他們相擁而眠,睡在彼此的懷裡。

  火盆裡的炭火因無人看顧而悄悄熄滅,但寒冷,卻不曾來臨。

   成德女皇的葬禮,在禮部的打點下舉哀發喪。

  迎靈,哭祭,盛大的場面備極哀榮。

  然後,為期十天的國喪期過去了,琅琊國面臨了“有國無主”的窘境。

  成德女皇死前並未下诏遺命下一任的繼位人選,根據琅琊律法,國君未定前,由左右丞相聯合執政,直到新帝誕生為止。

  台面上的朝廷,表面上一如往常,但台面下的王位之爭,卻越演越烈……

   “把那邊圍起來,別讓它給跑了!”

  身穿紫色騎裝,頭戴金色束冠的瑞光高踞馬背上,嘴邊噙著野蠻的笑意,意氣風發的指使隨從人員團團圍住一只在草原上賣力奔跑的羚羊。

  那只羚羊眼見自己被團團包圍,不停地發出恐懼的低鳴,明知道自己逃不過一死,但仍然左沖右突的想為自己找出一條生路。

  看著困獸猶斗的羚羊,瑞光仰首發出快意的大笑。

  “圍獵”是琅琊國世族子弟最喜歡的戶外活動之一。

  通常先由一名僕人放出獵物──通常是不具攻擊性的動物,小至兔子、狐狸,大至羚羊、山羌、鹿,規則是讓上場的所有人駕馬圍住獵物,再讓主人一箭射死。

  琅琊晶對這種活動十分排斥,總覺得勝之不武,但礙於今天自己是陪客,不好對瑞光說什麼,只能謊稱自己不舒服,待在樹蔭下觀賞瑞光特意展現的英姿。

  不知道若要他單槍匹馬去獵一頭猛虎,他還笑不笑得出來?琅琊晶突然這麼想。

  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瑞光從不會單獨去做一件事,他的個性就與他的父親瑞祺一樣。

  瑞祺是官拜二品的谏議大夫,職責小至對女皇的一舉一動提出規谏,大至對女皇所做出的新決策提出意見──通常是反對意見,是朝廷中守舊派的領袖人物。

  瑞祺總是先與一群守舊派大臣事先討論好反對理由,授意別人先行提出,自己再舉手附議。

  “躲在群眾中”是官場的生存之道,這也是瑞祺之所以能屹立兩朝的理由。

  瑞祺身邊還有一群抱持同樣處世哲學的大臣,在朝中形成不小的勢力。

  琅琊晶知道母親生前對這一號人物很是頭痛,但由於瑞祺已是兩朝元老,她只能容忍瑞祺固執又偏執的個性。

  若非急於取得守舊派的支持,她也不會出席這樣的場合。

  “拿弓箭來!”瑞光得意洋洋的吩咐,准備在三公主面前顯露自己的神射功力。

  左右立刻奉上他所需的物品。

  瑞光拉開角弓,將箭頭瞄准無處可逃的獵物。

  琅琊晶別開臉,不想親眼目睹那血腥的一幕。

  一記羽箭破空的聲響加上動物慘嚎,她知道瑞光已命中目標。

  她的胃部突然痙攣了一下,但呼應她的,卻是圍獵場上的歡聲雷動。

  “世子好本事!”

  “箭無虛發,堪稱百發百中啊!”

  “世子爺馬上騎射的功夫真是了得,我等甘拜下風!”

  隨從的逢迎使他更為得意。

  為了博得公主好感,瑞光發下豪語。“誰想練就百發百中的神射功力,來找我准沒錯!有我的指導,保證名師出高徒!”

  “世子爺真是仁德有為!”

  “青年才俊哪!”

  又是一陣奉承。

  瑞光哈哈大笑,一雙眼睛直往樹蔭下瞄去,深怕喊得不夠大聲,公主沒注意到他豪氣干雲的作風。

  “來啊!把這只羚羊給分了,就當是我給你們的犒賞!”看到沒有?他是一個多體恤下人的主子啊!

  琅琊晶一聽,臉色霎時轉為青白。

  她必須告訴自己別去想羚羊的屍體被肢解的情景,否則那不舒服的感覺會一直糾纏著她。

  隨行的鵲兒看見了琅琊晶的臉色,擔憂不已。

  “公主,您的臉色看起來很糟,讓我扶您回寧心宮歇息吧?”

  琅琊晶以絹帕捂著唇,強自壓抑反胃的感覺,勉強地搖搖頭。“不用……我等一會兒就會好的。”

  鵲兒貼心地端來熱茶。“那麼請公主喝點茶吧!定定心神。”

  她喝過熱茶後,果然使胃部放松不少。

  雖然她很想離開,但是她不能。

  今天的作陪行程,是司徒漠所安排的。

  瑞光是瑞祺的獨子,向來對兒子的話言聽計從。

  雖然守舊派一直被司徒漠所不屑,但是在爭奪王位的戰爭中,為數不少的守舊派卻扮演著重要角色。

  司徒漠曾說過:“我的世界裡,只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有用之人,一種是無用之人。”

  事實上,早在五代之前,那位在登基前夕棄位出走的聖德女皇琅琊韻也說過同樣的話,這個極具政治手腕的女皇一向是司徒漠欣賞的類型。

  只要守舊派決定擁立她,那麼就算勝負分曉了,為了能達到目的,他是不介意拉攏討厭的人馬的。

  長公主琅琊筝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三天一拜訪,五天一送禮,殷勤得很。

  琅琊晶將牡丹茶盞遞回給鵲兒,吩咐。“回去後告訴御膳房,這幾天的膳食,把所有的肉類都撤掉。”

  “是,我明白了。”

  就在此時,瑞光覺得自己這一個下午是逞夠威風了,這才決定收手領著大批隨從回來。

  “公主,世子回來了。”喜兒小聲地提醒仍在與鵲兒說話的主子。

  琅琊晶回過頭,只見瑞光翻身下馬,威風凜凜的朝她走來。

  琅琊晶強迫自己微笑,但有些勉強,幸虧長得俊美,但個性粗枝大葉的瑞光沒有發覺。

  他熱切地看著她,像個等待被褒獎的孩子。

  “公主,你認為我表現得如何?”

  琅琊晶思索許久,才想出一句。“世子好身手。”

  她知道拉攏守舊派是必要的,奉承只能算是最輕微的基本手段,但知道歸知道,那些違心之論她就是說不出口。

  可出乎意料的,瑞光卻一點也沒有不高興。

  “能從三公主口中聽見贊美,是我無上的光榮。”

  他就喜歡她這個樣子。

  身為公主,卻沒有絲毫驕氣──男人嘛!誰不喜歡柔順些的女人?像長公主那型的,美則美矣,但是太潑辣了,男人對她來說像是寵物一樣,高興時和顏悅色,不高興時任意打罵,誰高攀上她誰倒楣!

  “世子不必客氣。”她為了躲避著他太過熱烈的視線而垂下眼,卻看見草地上羚羊鮮血淋漓的屍體,眼前一片昏黑。

  “公主就直呼我的名聲瑞光吧!我一直不喜歡太多繁文耨節。”他知道她的喜好,所以急著迎合。“雖然琅琊國階級分明,但我率性慣了,和朋友言談間總是省去那些麻煩的稱謂,我爹總是怪我太沒禮數,但我就是學不來虛偽,畢竟朋友貴在交心嘛!”

  琅琊晶胡亂地點著頭,因為實在太不舒服了,所以根本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

  看見公主點頭,以為她認同他的觀點,這使得瑞光更加興奮。

  他不安的絞著手中的馬鞭,問:“公主,我有個小小的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聽?”

  見她又點頭,他才放膽說出來。

  “我知道公主正為問鼎王座而努力著,瑞光與家父都十分看好公主,如果公主願意與在下交往,那絕對是一股助力……啊!這不是利益交換,只是我個人的小小希望……”

  好難過,胃部抽搐發冷……不行了!她無法再多聞片刻空氣中的血腥味。

  “那就這麼辦吧!”他說了什麼,她全都沒在聽,只要能讓她離開,什麼建議她統統答應。“天色不早了,鵲兒,回宮吧!”

  琅琊晶在鵲兒的扶持下上了車辇離去,留下瑞光與他的一票手下還在原地。

  瑞光看著遠去的車辇逐漸變成一個小點,他嘴角的笑意就越來越擴張。

  “世子爺?您怎麼了……”

  “你們聽見沒有?她……她答應要跟我交往了,哈!”他高興得什麼都顧不得了,立刻跳上馬背,胯下的馬兒似乎也感染了他的興奮,躁動不已。“我要把這件事向我爹禀報!我要告訴他,叫他等著當護國公吧!”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50 PM     標題: 第七章

 “……就是這樣。總之,依瑞光那小於對公主殷勤的態勢看來,守舊黨倒向我們這一邊是遲早的事。”

  聽完掠影報告完琅琊晶今日與瑞光會面的情況,司徒漠也正好結束了手邊的工作。

  說話說得口乾舌燥的掠影沒規沒炬的將擱在一旁,司徒漠照例又沒喝半口的茶拿起來給灌光。

  “浮光。”司徒漠叫來浮光,將墨跡淋漓的紙推到他的面前。“這件事,你明天就去辦。盡管放手去做,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我要殺她個措手不及!”

  不管司徒漠交給他鄉棘手的事,浮光那張臉看上去仍是面無表情。

  他看完紙上的內容,將紙張摺好謹慎的收進袖中。

  “知道了,我馬上著手進行。”

  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掠影不禁啧啧有聲。

  “他還是那副死樣子。”啧!不怒不笑的臉,像冰塊雕出來似的。就算是面對他這個孿生弟弟,浮光也不會顯得熱絡些。

  司徒漠冷冷瞥他一眼。

  “這些話,你怎麼就不敢在他面前說?”只敢在他背後放話。

  “不敢?”像被針刺到般,掠影跳了起來。“笑話!我怕他什麼?”

  司徒漠丟開毛筆起身,接過靳叔遞上來的披風,漫不經心地建議。“那下次在他面前說如何?”

  掠影小聲的咕哝些什麼,司徒漠根本聽不清楚。

  “你說什麼?”

  “我是說──說了也沒用,你以為他會生氣嗎?才不會!告訴你,我敢保證說了以後他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那我何必多事?”說了也等於白說!

  司徒漠慢條斯理的綁好披風的結,望望外頭的天色。

  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夠他去寧心宮一趟。

  “這幾天有很多事要忙,去歇著吧!”司徒漠對掠影說完,轉身往書齋門口走去,同時揮手下讓隨從跟。

  掠影卻追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那麼晚了,你要去她那裡?”他問著,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天賦異禀啊?都不用睡覺的嗎?

  司徒漠停下腳步。“你問這做什麼?”

  掠影東張西望,確定無人在旁才壓低聲音開口。“你老往那邊跑,有幾回甚至還在那裡留宿,要是被發現了……”

  司徒漠哼笑一聲打斷他。“你只管辦好你的事,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掠影張大嘴巴。“你是指要我繼續暗中盯著三公主?”

  “沒錯,她早上何時起身、吃了什麼、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只要是與她有關的,不管事情钜細,我都要知道。”這件事他不想假手他人,但他忙得無暇分身,只好讓掠影代勞。

  “你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還有必要盯那麼緊嗎?”真令人想不通!

  秋風乍起,吹起滿園的落葉,發出簌簌聲響,更顯蕭瑟。

  “沒有必要我不會要你這麼做。”他會這麼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我還是不懂有什麼理由非這麼做不可?你要她爭王位,她爭了;你要她在賞楓宴上表態,她做了;甚至你要她去應酬瑞光那個纨挎子弟,她也去了,她所有的公開行程與私生活你沒有一項不參與,她幾乎可以說是被你控制得死死的,連一點自由空間都沒有,難道一定要這樣做你才會安心嗎?司徒漠,我真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

  掠影說到最後一句,親眼看見司徒漠的臉色變得十分嚇人。

  記憶中,冷然的司徒漠總是充滿不怒而威的氣勢,根本不需要真正動怒,隨便一記冷眼的威力就夠驚人的了!

  但這次卻不同,他的眼瞳裡真真切切的燃著怒火,活像是一只被踩著痛腳的獅子。

  掠影在那樣的眼光下,嚇得不敢動彈。

  天啊,他真的惹到他了!他困難的吞了吞口水,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司、司徒漠……”

  司徒漠薄唇緊抿,俊容陰狠,厲眸半眯,彷佛是來自冥府的修羅。

  最後,他凜冽的狠聲低語宛如江上乍然進裂的浮冰,打碎了夜的岑寂,令人不寒而栗──

  “我不管你懂不懂,你只要照辦就行!”

   司徒漠在深夜時分來到寧心宮。

  他走到床邊,揭開白色紗帳凝視著她熟睡的容顏。

  那是一張寧靜平和的小臉,安詳而恬適地沉睡在夢鄉中。

  就如同久遠以前,他們初見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沉睡在碧湖旁。

  碧湖緊臨著御花園,湖邊是如茵綠地與整排垂柳,每當風兒吹過,纖柔柳條婀娜點水,而她,就沉睡在拂動的柳蔭裡。

  那一年他十九,高中皇榜第一,女皇在御花園裡設午宴犒賞高中的士子們。

  他就那麼看見年僅十歲的她。

  喧嘩的聲音吵醒了她,她揚起長長的睫毛,好奇地望著跟在母親身後的一群陌生人。

  他的目光不知怎地與她相遇,她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狠狠的震懾住他!

  他從沒有看過那麼清澈、純淨得不染纖塵的眼眸,不存任何心機,剔透得沒有一絲陰霾。

  當他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他看到一種想把所有人當階梯踩上去的野心;當他看著與他一同上榜的士子,眼裡盡是膚淺的洋洋得意;當他看著女皇,他在她的眼底看見了身為執棋者的算計──因為他們都是她的棋;就連十三歲的長公主,眼裡透出的盡是養尊處優的驕矜。

  但琅琊晶的那一雙眼眸,澄澈得有如碧湖的湖水,倒映出所有人的不純粹。

  那一瞬間,他的心就已被她的眸子烙了印,就此沉溺。

  許多年過去了,她的眸子還是一樣美麗。

  他總是在她的眼睛裡看見最赤裸的自己──在權力的泥裡翻滾,一身污穢;她是純淨的白雲,自在悠游天際。

  在他終於有機會接近她時,他引誘她,試圖改變她,也曾發狂的想要染黑她,甚至企圖捆縛住她,因為他拒絕相信雲與泥之間沒有任何交會點。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他要的,只是一朵托在手心裡不會散逸的雲,他要得到她的人,也要得到她的心。

  他要她是他手心裡的雲。

  彷佛是感應到司徒漠專注的凝視,睡夢中的琅琊晶羽睫輕顫,接著緩緩揚起。

  一睜開眼就看見他站在床邊,她一點也不驚訝。

  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他一直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司徒漠在床沿坐下,掠開她頰邊的發絲,低沉嗓音融進夜色中。“吵醒你了?”

  她微微一笑,搖搖頭。“是我沒睡好。”

  他的指眷戀地停留在她難得的笑唇上,然後俯身給她一記輕吻。

  那個吻,幾乎是滿含寵溺的。

  當她再度睜開眼睛,她看見他的眼底閃著某種光芒。

  “很少看你這樣笑。”司徒漠的聲音有種奇特的喑啞。一直以來,只有看傀儡戲能讓她顯露出少女該有的青春活力,只有那時候的她是充滿生氣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值得我笑。”過去她總忙著對他豎起防御的高牆,戒備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有笑容?

  “那現在呢?”

  面對司徒漠的灼灼黑眸,她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

  她似乎明白他想得到的答案,可是她不敢說出口。

  如果她說了,他是否會珍惜?會不會有一天他厭倦了,就隨手丟棄?

  她的心只有一顆,他若不要了,她怎麼辦?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藏匿。

  “司徒漠,陪我躺一會兒好嗎?”習慣有他的陪伴後,獨眠的夜裡變得格外難以入睡。

  他脫靴上榻,大手由她的背撫摸至纖腰,然後扣住她的腰肢攬入自己懷中。他的動作非關情欲,只是單純享受靜靜相擁的安寧。

  靠在他的胸膛上,聆聽他規律的心跳,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有種幸福的錯覺。

  “聽說你這陣子睡得少。”他一臉的倦容,眼眶下有淡淡的黑影。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無法停手。”

  投入三公主門下的官員越來越多,幾與長公主派相抗衡,每日的早朝,都像是一場角力。

  那角力已不只在台面下暗潮洶湧,也搬到台面上。

  下了朝後,更是毫無顧忌各展身手,污蠛、抹黑、賄賂、栽贓、暗殺……無所不用其極。

  龍椅只有一把,要坐上去就要付出代價。

  宮廷斗爭本就是一池渾水,下去的人沒有一個不被染黑。

  但是司徒漠寧可弄髒自己的手,也不讓她沾惹一絲塵埃。

  司徒漠說得不多,語多保留而且幾乎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但她已不是天真無知的孩子,知道他不想說的,就是她不必要知道的,所以,她沒有再往下問,只是把身子偎向他,靠得更緊些。

  司徒漠把玩她光滑如絲綢的黑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薄唇突然揚起笑。

  “聽說今天你與瑞光的游獵進行得很順利?”

  既然是出游,又怎會有順不順利之說?可是對司徒漠而言,那只不過是達成目的的必經過程之一,是應酬,也是一項任務。

  一股突如其來的刺痛在琅琊晶心上蔓延開來。

  他還在她身邊放置眼線嗎?

  她可以容忍他把喜兒放在她身邊只為了掌握她確切行蹤,但與瑞光出游是他安排的,難道這樣他也要盯梢?

  “聽說他對你十分殷勤。”琅琊晶就是有這種激起男人占有欲的特質,所以那個目空一切的大少爺難得地放下身段,只為了取悅她。“他喜歡你──這個結果是可以料想得到的。”

  司徒漠以拇指托起她古典的小下巴,望進她澄淨的眼裡,緩緩在她的眉心烙下一吻,語氣中帶著狂妄的霸氣。“可是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得到你,你只會是我的。”

  他對她的控制已無所不在,無論是身或心,他都是她的主宰。

  “如果……如果瑞光想要我呢?”

  當她問出這個問題,她親眼看到司徒漠的目光一寒。

  “我會讓他永遠也不敢存有這種妄想!”

  他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她的心房震顫了下!

  她忽然覺得,他的懷抱,緊得讓她不能喘息……

  琅琊晶垂下長睫。“我想睡了。”

  “睡吧!”他含著笑意說,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

  琅琊晶閉上眼,朦胧地睡去。

  濃黑的夜,好沉好靜,微弱的燭光搖搖晃晃地映照著床榻上相擁的兩人,把影兒拉得好長好長……

   “公主,請收下。”

  瑞光優雅展手,讓站在身後的六名侍僕呈上羅列著各色珠寶首飾的精致托盤,由盤中反射出來的耀眼色澤光彩奪目。

  時序進入深秋後的第一場霜,讓身子一向單薄的琅琊晶染上風寒。原先司徒漠排定必須出席的場合,也因此全部取消,奉命留在寧心宮內靜養。卻沒想到瑞光得到消息,一定要親自登門探視。

  因為迫切需要守舊派的支持,不好將人拒於門外,琅琊晶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但瑞光一進門,就立刻送上厚禮一份。

  鵲兒與喜兒吃驚地對看一眼,若說這是探病的禮物,也未免太貴重了吧?

  琅琊晶略感訝異地將視線投向一旁的瑞光,只見他帶著笃定的微笑,露出自豪的神情,一一介紹僕人們手中的寶貝。

  “這對玉如意是我瑞家的傳家之寶,上面鑲有一百零八顆珍珠;這是鳳紋玉笄、雲紋耳塊及水晶連環,還有,這套翡翠鑲金雲钿與紅寶石丹鳳朝陽頭飾全是這幾日派人徹夜趕工做出的,接著是……”

  琅琊晶蓦地打斷他的滔滔不絕。“為什麼要送我這些東西?”

  與瑞光稱不上熟識,也不算有私交,就算是探病,這份大禮也送得突兀至極。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這麼費心討好,為的是什麼?

  瑞光帶著笑容解釋道:“這是媒聘。”

  媒聘?!

  雖然她已屆適婚之齡,加上皇族一向早婚,但是女皇剛駕崩,她與姊姊的王位之爭還未有結果,此刻根本不是談婚事的時候。

  成親這件事感覺上離她還很遙遠,她從未認真地考慮過。

  琅琊晶的沉默卻讓瑞光誤以為她正在考慮,連忙補上一句。“我已經將此事告訴我爹了,我爹的意思是盡快把這樁良緣訂下來。”

  在她十五歲的生日宴上,他第一次看見了她。

  當時她穿著一襲粉色衣裳,絕俗的容姿,絕艷的身段,像荷花般嬌艷娉婷,僅僅一瞬問,他就愛上了她。

  他曾要父親向女皇提親,但是父親以“公主金枝玉葉,咱們高攀不上”回絕了他。就在他以為自己再也沒希望時,女皇卻駕崩了!

  對他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琅琊晶的雙親盡殁,只要她點個頭,這樁婚事就算成了,加上她現在需要爹在朝中的政治勢力,他可說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此時不提還待何時?

  見琅琊晶始終垂著眼睫不發一語,瑞光以為她太過羞澀,不好意思當著所有人的面談論,立刻命令僕人留下托盤並打發出去,以免壞了他的好事!

  他深深地吸氣,凝聚告白的勇氣──

  就賭在這一刻了!只准成功不許失敗!

  瑞光抬起脹紅的俊臉,直視琅琊晶喊道:“公主,我愛你!打從在你的十五歲生日宴上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為你傾心!”

  瑞光突如其來的表白,讓琅琊晶錯愕地抬起頭,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第一次有人開口說愛她,就連爹娘也不曾。

  生在皇家,感情變成了一種負擔。

  她從不知道全心投入政事的母親愛她有多少,也不知道姊姊琅琊筝是否真的曾把她當妹妹看待,還有司徒漠……

  司徒漠從來不曾說過一句愛她……

  琅琊晶下意識地絞緊裹著她的狐裘,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無力地開口。

  “我……從沒有考慮成親的事……”

  深怕從她口中聽到拒絕,瑞光立刻語調铿锵地接口。“過去你不曾想過,是因為陛下未曾替你指婚,如今陛下百年身後,公主的終身大事可以由自己決定,不需經過任何人的許可,我希望公主可以仔細考慮我的提親。”

  “我……”

  “公主,或許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我所能做的,就是利用我爹的人脈為你鋪,設登基的道路!只要你點個頭,我會將王座用雙手奉上呈獻給你,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的!”

  就讓她認為他在利誘也無所謂,只要能擁有她,他不在乎用任何方式!

  面對他充滿熱情的臉,琅琊晶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以委婉的方式勸他打消念頭……

  蓦地,連綿不斷的掌聲從寧心宮右側的書房中傳出來。

  司徒漠?

  瑞光訝異萬分。

  他怎麼會在寧心宮裡?他來多久了?想到司徒漠可能也聽見了他剛剛的告白,年輕的俊容湧現了尴尬。

  瞪著唇邊噙著笑意朝他們走來的司徒漠,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打心裡直發毛。

  司徒漠緩緩走到琅琊晶的身邊,鵲兒與喜兒自動退開,彷佛早就明白那是他專屬的位子。

  “沒想到世子對公主如此癡心,令在下十分欽佩。”

  司徒漠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些慵懶,但那句說不出是贊美還是揶揄的話卻讓瑞光心頭惴惴不安起來。

  “呃……司徒大人見笑了。”瑞光一臉的困惑,仍在心中猜測著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另一方面則不斷提醒自己對司徒漠要提高警覺,雖然先前從未交談過,但他對司徒漠這個人並不陌生,知道他是一個極端難纏的人物。

  琅琊晶揉著額頭,開始覺得頭疼起來。

  她忘了因為她生病的關系,打從兩天前司徒漠就在寧心宮裡暫住了下來,所有的公事也都帶到這兒來處理,為的就是能就近照顧她。

  司徒漠是一個領域性很強的人,就連她都是他領域的一部分,入侵他領域的人要有遭受報復的心理准備。如今瑞光毫不知情的闖了進來,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要看司徒漠肯高抬貴手到什麼程度了……

  “瑞光,你先回去吧!你提出的事……我要再想想。”

  雖然她對瑞光沒有感覺,但也不想眼睜睜看他被司徒漠報復,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趕緊打發他走。

  但瑞光完全沒有察覺琅琊晶的苦心,只當她想敷衍他。

  “那麼,我什麼時候可以來聽你的答案?”他不是笨蛋,也沒那麼好打發,她想考慮,但總得給他一個確切的期限。

  瑞光沒有發現,司徒漠的眼睛在聽到他這句話時危險地眯了起來。

  但琅琊晶注意到了。

  “你先回去……等我有了答案一定立刻回覆你。”別再固執了!想保命的話,快走吧!

  瑞光堅決不肯讓步。“請公主給我一個時間,我認為我的要求並不過分。”

  天啊!她該怎麼做……

  “世子是個好對象。”

  聽見司徒漠的聲音平靜得有如無波的海洋,琅琊晶下意識地覺得胃寒。

  但相對於琅琊晶蒼白的臉色,瑞光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怎麼也沒想到司徒漠竟然會幫他說話!

  司徒漠彎身望住她閃避的眼,語氣更加輕柔。“公主,為了登上王座,您的確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世子的建議我認為可行。”

  琅琊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可行?意思是……他建議她與瑞光成親?

  司徒漠幫他說話的狂喜沖昏了瑞光的腦袋,完全沒注意到琅琊晶越來越慘白的嬌顏。

  “公主,連身為你的太傅的司徒漠都這麼說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瑞光喜不自勝,沒想到司徒漠會這麼幫自己,若是他能順利與公主完婚,他非要好好酬謝司徒漠不可!

  “我看,事情就這麼定了吧。”司徒漠沒有經過琅琊晶的同意就擅自做了決定,他看著瑞光頓時發亮的眼神,悠然下令。“成親的事,就讓你去全權打理,公主是什麼身份你很清楚,婚禮一定要辦得盛大隆重,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瑞光豪氣千雲的保證。“是、是,這我當然知道!我一定會辦得盛大風光,不會讓公主受到半點委屈。”

  司徒漠有種令人懾服的氣勢,一時間瑞光忘了司徒漠根本算下上是琅琊晶的誰,竟對他恭敬得有如丈人。

  又來了!他已經掌控了她的一切,難道連婚姻她都沒有自主權嗎?憤怒的琅琊晶打算起身離開,但是司徒漠的手就搭在她的肩上,暗暗使勁壓制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司徒漠壓根就沒有理會琅琊晶,只顧著與瑞光說話。“明白就好。”

  “那……婚禮要在何時舉行?”瑞光搓著手,小心翼翼地問著。

  司徒漠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聘禮都還沒收就想到婚期,世子爺不覺得太急躁了點?”

  哪有?他不是已經送上聘禮了嗎?

  “聘禮……都在這兒啦!”瑞光指著那些金銀珠寶,為自己辯駁。

  司徒漠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讓瑞光顯得不知所措。

  “世子,您若要娶尋常官家千金,這些聘禮自然綽綽有余,可是您聯姻的對象是位公主,可不是平凡女子,這點聘禮……未免讓人有禮數不周、誠意不足的感覺。”

  禮、禮數不周?誠意不足?

  這兩頂大帽子扣下來,豆大的汗珠立刻冒出額頭。

  聽著司徒漠與瑞光毫不避諱的當著她的面討論聘禮之事,琅琊晶的表情顯得很難堪。

  公主的表情讓瑞光誤以為自己呈上的薄禮侮辱了她的身份,連忙追問:“需要我再補上什麼,請司徒大人盡管吩咐!’

  “只要我開口,你就辦得到?”

  “當然、當然!我一定會展現出我最大的誠意!”瑞光拍胸脯保證。

  司徒漠眼中凌芒一閃。

  “那麼……先拿出你的本事,把公主拱上王位吧!”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53 PM     標題: 第八章

“我不要與瑞光成親!”

  瑞光喜孜孜地離開後,寧心宮裡的溫度頓時降到冰點,識相的鵲兒與喜兒早已退了出去,將偌大的寧心宮留給琅琊晶與司徒漠。

  司徒漠聽見了琅琊晶的話,但是他沒有回答,迳自走回與大廳相鄰的書房打算繼續處理公牍,完全不把琅琊晶的話當一回事。

  他的冷漠使她覺得受傷,心上那股才萌發的溫柔情緒因為他而瀕臨粉碎。

  琅琊晶跟在他後頭也走進書房,維持著所剩無幾的尊嚴低喊。“司徒漠,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司徒漠停住腳步,緩緩地回過頭來。

  他的眼神冷漠得彷佛任何事情他都下放在眼裡,他決定她婚事的態度與決定要整肅哪一個政敵沒有什麼不同。

  “我想你也聽見我剛剛說的了,你與瑞光的婚事就這麼說定,等你坐上王位之後,他就會成為你的王夫。”

  “你有什麼權力可以代我決定?”她握緊粉拳,雖然極力克制著,但仍因他的擅作主張而動怒。

  “你不是看見了嗎?不管有沒有權力我都已經做了。”司徒漠從眾多公牍中抽出一封信,審視著信封上的筆跡,頭也不抬地補了一句。“況且,你也沒有拒絕不是嗎?”

  他怎能這麼說?好像這全是她的錯。

  “你給過我拒絕的機會嗎?”那全是他一手促成的啊!

  司徒漠霍地從信中抬起頭來,眯起厲眸質問:“我有不准你說話嗎?”

  沒有……他確實沒有阻止她表示意見。

  她垂下肩膀,自嘲地想著,她怎麼可能說得過司徒漠?他的舌尖鋒利如刀,削人的時候更是不講情面,她已經見過太多敗在他口才下的大臣了,怎麼會以為自己是例外?

  但即使是這樣,她也不願就此認命。

  琅琊晶強忍著委屈的淚水,一次又一次的重復。“不要……我不要與他成親……我不要……”

  司徒漠大步走到她面前,以拇指托起她含淚的小臉。“不許哭,因為我不會心軟,說出個理由來,或者我可以考慮退婚。”

  他的眼中並無怒氣,但是卻深邃復雜得難以看透。

  她深吸一口氣,試著給他一個他可以接受的理由。“我不需要他爹的勢力。”

  “我們很需要。”司徒漠立刻否決。

  “但我不愛他!”

  “感情可以婚後培養。”

  “我從來沒打算過要成親……”

  “你若成了下一任的琅琊女皇,不成親是不被允許的。”

  “我……”

  她詞窮了,咬著下唇,再也想不出半個理由。

  司徒漠捺著性子問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說服我嗎?”

  她還能說什麼?她所有的理由全被他打了回票,對他來說,那些根本就不能算是“理由”!

  她早該知道的,他根本就沒打算讓她推掉這門婚事……

  “如果……如果瑞光想要我呢?”

  “我會讓他永遠也不敢存有這種妄想!”

  不一樣!這與他當初說的話不一樣……

  對照著他曾說過的承諾,一顆淚珠悄無聲息地從眼眶中滾落。

  司徒漠接住了她的淚,攤開手心當作證據似的送到她的眼前。

  “承認你愛我有這麼難嗎?”

  司徒漠以一句話攻陷了她脆弱的城池,她如遭雷殛般,小臉變得雪白,直覺的想閃避這個鐵铮铮的事實。

  琅琊晶的逃避引燃了他的怒火,司徒漠猛然丟開手中的信,提起她的雙肩狠狠地吻住她。

  他彷佛報復般的啃皎著她豐潤的唇辦,舌尖放肆地探入她的口中,以最狂野的激情挑逗她生嫩的反應。

  她的抗議在他猛烈的攻勢下轉為充滿壓抑的低吟;她的拒絕逐漸抵擋不住他惡意的撩撥,她終究還是抗拒不了他……

  不!她不要這樣!

  琅琊晶發出類似啜泣的嗚咽,用力地推開他。

  看著她以雙手環抱住自己忍聲啜泣的模樣,司徒漠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從背後抱住她,如往常一樣將下巴貼在她的淚顏旁,憐愛地摩挲著。

  “你這樣要我怎麼相信你不愛我?”

  面對瑞光的提親,她采取不迎不拒的態度,這令他光火。如果她不喜歡,為什麼不乾乾脆脆的拒絕?反而在她發現他隱隱動怒之後,還在他面前上演一出“捨己相護”的戲碼。

  瑞光只不過是一個沒有多大作為的纨桍子弟,她為什麼偏要為了那家伙在他面前賣弄善良?他的肚量沒有那麼大!

  琅琊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敢置信地低喃出聲。“你把我丟給瑞光……就為了試探我對你的感情?”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他做的任何事通常都不會只有一個目的,而這只是其中之一。

  琅琊晶愕然地轉過身,迎上他冰冷的視線。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全身的血液彷佛都凍結了,分不清是覺得冷或是心寒──他將她送給別的男人,只是為了試探她愛他的程度引

  “為什麼?”司徒漠冷笑。“很簡單,我只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我要知道我在你的心裡占有多少份量!”

  她太過無欲無求,對他沒有半絲占有欲,好像他的存在根本可有可無,若不這麼做,怎會知道在她的心裡是不是在乎他?

  “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我?”她無法接受!

  “我問了,你就會說實話嗎?剛剛我只要你承認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結果你給我的回應是什麼?”

  司徒漠失控的一掌拍裂了桌面,咬牙狠聲道:“逃避!你只是一味的逃避!你自己大概不知道吧?有時候你看著我的眼神讓我覺得你很害怕;除非我吻你,否則你碰也不會碰我一下!你不會要求我放下公事來陪伴你,我要你去做的事、去見的人你就乖乖的去,從來不問為什麼!你不會問過我日子過得怎麼樣,就算我忙得一連數日沒踏進寧心宮,你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有時候我懷疑我在你心裡到底存不存在?你告訴我啊!除了試探你,我還能用什麼方式知道我在你的心裡和其他人到底有什麼不同?”

  為了愛她,他賭上所有的一切,連命都賭上了,可是他得到什麼?

  他連她的心在哪裡都不知道!

  他是愛她的。盡管他從來不說,但是他的所做所為有誰看不出來?他相信她是知情的,只是她還沒准備好面對他的感情。他總是期待著她有一天會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意,明白他為她所付出的一切,告訴他,她對他也有著同樣的心意。

  結果呢?他的期待全是一場空!

  那麼多年了,她還是那朵白雲,以最疏離的方式看待著她周遭的一切,不加入,也不在乎,只是聽憑風的擺弄,要她上哪兒她就上哪兒,沒有半點自己的意志,他已經受夠了!

  琅琊晶望著無意識中交握的雙手,發現自己正微微地顫抖著。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顫抖,或許是因為意識到他壓抑在怒火下的感情,強烈得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程度,因而感到心驚。

  她對他的感情,不像他對她那樣的純粹。她愛他,但又帶著其他的……她不知如何解釋的復雜情愫。她在感情上一向遲鈍又消極,她一直是想告訴他的,只是……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不知道該如何做,只好一直保持沉默……

  “我不是神,你又什麼都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你的心裡在想什麼?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兩個人的努力上,單靠一個人要怎麼維系?我不介意等待,但是你最起碼要給予我一些回應,而不是僅僅接納我所給你的,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也會被掏空的!”

  他從來不想告訴她這些的!他說出這些話,彷佛是丟棄了高傲的自尊在乞求她的回應。

  他守了她五年了!他的耐性已經用盡,她卻還縮在原來的世界裡,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去面對自己內心,他們兩人只會在原地踏步,永遠無法在一起。

  司徒漠捧住她的小臉,略帶痛苦卻又強自壓抑的低語震蕩著她向來無波無感的心。今天我把話都說開了,想怎麼做,取決在你自己,等你想通了,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

  他的眼神是那樣沉痛、失望,她從來就沒有見過他出現這樣的表情,這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他放開她,凝視她最後一眼,而後毅然地跨出書房,並走出寧心宮。

  司徒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

  琅琊晶想喊,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塞住般什麼也喊不出來。

  她急急追到門邊,看著他背對她離去的身影,一股止不住的淚意沖出眼眶。

  他受傷了。

  而這個傷口,是她給的,是她傷了他!

  那天夜裡,她默默垂淚直到哭累了才逐漸睡去。

  但隔日天末亮,鵲兒便一臉驚惶的將她搖醒。

  “公主,長公主起兵造反了!司徒大人有令,要您立刻起駕到離宮避戰禍!”

  筝姊她……造反?

  琅琊晶猛然掀被起身,抓著鵲兒追問:“那司徒漠呢?他不走嗎?”

  “司徒大人已趕到廉郡王府去,准備與廉郡王聯手出兵平亂!”

   “公主,快!這邊!”

  一踏出寧心宮,掠影早已准備好一輛馬車在那裡等候。

  琅琊晶朝遠處一望,只見大政殿方向有著光亮,以及大動干戈的喊殺聲。

  司徒漠也在其中嗎?

  “掠影,你有沒有看見司徒漠?”

  “就是他讓我來接你的。”掠影打開車門催促著。“快進去吧!”

  鵲兒與喜兒合力將琅琊晶攙上馬車,就在掠影要放下廉子時,她拉住掠影急切地問出一連串問題。“他不走嗎?他現在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

  掠影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滑稽。

  司徒漠?危險?這兩個詞不是同義嗎?呃……他的意思是,公主大概不知道,會有危險的一定是和司徒漠作對的人,至於他本人……只能說連鬼神都是站在他那邊的,他哪會有什麼危險?

  “唉,公主,你別為他擔心了!司徒漠和上官韬的武學系出同門,保證死不了的!”掠影胡亂安慰一通,速速把廉於放下,不讓她再發問,旋即跳上前頭的駕車座喝令馬兒開拔。

  司徒漠懂武?

  而且與上官韬師出同門?

  原來是同門師兄弟,難怪“賞楓宴”那晚上官韬會突然趕來向她討杯酒喝,擺明了投效於她,一開始她以為是上官韬顧念著她與他妹妹上官霈私交良好的關系,完全沒想到原來他是沖著司徒漠的面子而來……

  從掠影口中得知此事的琅琊晶,由訝異慢慢地轉為接受事實,接受她確實不夠了解司徒漠的事實。

  “喜兒,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雖然覺得這個問題來得奇怪,喜兒還是在心中盤算一下,回答道:“從我入宮以來就跟了公主,至少也有五年了。”

  五年!她才十五歲,幾乎是她三分之一的人生。

  把喜兒調進寧心宮是司徒漠的意思,也就是說,她與司徒漠認識的時間已超過五年了。

  五年的時間不算短,他們見面的機會也不可謂不頻繁,可是她對司徒漠的了解卻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所有的感情都足建立在兩個人的努力上,單靠一個人要怎麼維系?我不介意等待,但是你最起碼要給予我一些回應,而不是僅僅接納我所給你的,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也會被掏空的!

  不期然的,她想起昨天司徒漠說過的話。

  她無法忘記當他說著這些話時,臉上那抹強忍絕望的表情。

  她不只是傷了他的心,也將他五年多以來的付出全數抹煞。

  這些年來,她從不敢正視司徒漠,他的獨裁與專制一直是她心頭的陰影,這片陰影使她在受他吸引的同時,又對他產生畏懼──她怕他是為了得到攝政王位,所以不擇手段地勾引她。

  盡管心中還有疑慮,但她哪裡敵得過他的手段?終究,還是傻得愛上了他。

  這份感情她一直放在心底,壓抑著不願釋放,為的就是不想在他要離開她的時候,讓他嘲笑自己的愚蠢。

  她不敢奢求他的真心,所以只好選擇逃避,一心認為自己只要不承認,心碎時就不會顯得那麼難堪。她寧願什麼都不說,繼續過她淡泊平靜的日子,而司徒漠……他還是會一直在她身邊的,一切都如以往。

  可是,突然間一切都變了樣。

  司徒漠要的不只是攝政王位,還要她的心!他要她親口承認她對他的感情,不許她再躲避,要她相對的付出……

  她可以信任他的感情嗎?

  她可以相信他會完整的收納她的心嗎?

  琅琊晶無助地將小臉埋進攤開的手心裡,心情搖擺不定。

  承認你愛我有這麼難嗎?

  如果她承認了,他會愛她一生一世嗎?

  我在你心裡到底存不存在?

  存在啊!就是因為存在,所以她才會那麼痛苦。

  她不斷地回想,想從他過去的言談間,找出虛情假意的蛛絲馬跡,可是她的耳邊充斥的全是他溫柔又霸道的語氣──

  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得到你,你只會是我的。

  當他知道瑞光有意於她時,他毫不掩飾他的怒氣──

  我會讓他永遠也不敢存有這種妄想!

  還有那一回,母喪的打擊使她悲傷得不能自己,他丟下手邊的事匆匆趕來,只為了讓她有個胸懷可以倚靠──

  你哭吧,我就在這裡,永遠和你在一起。

  這些片段使琅琊晶倏然抬起頭,猛然省悟,她怎麼能這麼盲目,對他的付出視若無睹?她正深深地被愛著,怎麼還能如此麻木?

  他從不說愛,卻已身體力行,她怎麼還能心懷猜忌?

  她猛地一把拉開前方的車廉,把正在駕車的掠影狠狠嚇一跳。

  “媽呀,你出來做什麼?當心摔出去!”

  掠影慌忙擺手,想把她趕回去,同坐在車內的鵲兒與喜兒也連忙七手八腳的拉住她,免得馬車一個顛簸把她給震下去。

  “公主,太危險了!快進來坐好。”鵲兒苦口婆心地勸著。

  但是琅琊晶完全置之不理。

  “掠影,把馬車掉頭!我要回宮!”

  “回、回宮?”掠影哇哇大叫,一面駕車還得一面回頭注意琅琊晶的安全。

  “那怎麼可以!宮裡現在一片兵荒馬亂,又加上刀劍無眼,公主你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會被那家伙五馬分屍的!”

  那家伙自然是指司徒漠。

  但是琅琊晶不肯妥協。“我現在就要回去。”

  掠影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那麼堅持要回宮,只好不停苦勸道:“要回去好歹也等亂事平定之後,何必急在一時……”

  “不!就是現在,司徒漠與上官韬是為了我而迎戰,我不能自顧自的逃命!”不管是這場戰事或是她的感情,她都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可是……”

  掠影的猶豫讓琅琊晶不由得出言恐嚇。“你若不照我說的做,我就跳車!”

  狠話一撂下,果然把掠影嚇得面無血色。“哇啊啊~~公主你可別沖動,我……我掉頭!我馬上掉頭就是了!”

  於是,馬車在琅琊晶的逼迫下轉向,往回頭路奔去。

   皇城內,烽火處處。

  甫踏進宮門,就看見一路橫陳的傷兵與死屍。

  出宮時所聽見的金戈交鳴聲已經停止了,顯然戰事已經結束,伫立在蕭瑟的秋日中,能聽見的只剩下幸存者的呻吟與西風的呼嚎。

  越往裡頭走,血腥氣味越濃,尤其是太極殿前的廣場屍橫遍野,殷紅的血跡濺得到處都是,甚至滲入灰白色的石板地裡。

  眼前的景象活像是人間地獄,充滿死亡的氣息。

  琅琊晶強自壓抑著思心欲嘔的感覺,腳步虛浮地跨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首,她提心吊膽著,深怕在那些屍體中看見某張令她掛念的面容……

  “公主,你要去哪裡?”掠影一路陪著她走,不敢離她太遠。她的臉色白得像鬼,走起路來搖搖欲墜,好像隨時會暈厥過去。

  至於琅琊晶的兩名侍女,膽小的喜兒早已嚇昏,鵲兒則是腿軟得無法走路。只有琅琊晶還在苦撐。

  掠影喊了她一次,她沒聽見,整個人好像陷入某種狂亂裡。

  他只好又叫了一次,並拍了拍她的肩膀喚回她的注意。“公主,你要去哪裡?”

  琅琊晶彷佛嚇了一跳般回過頭,空洞的大眼直勾勾地望著滿臉憂色的掠影。

  “是不是……死了……”她蠕動著失色的粉唇,說了些什麼,可是很小聲,讓人聽不清楚。

  “什麼?”掠影把耳朵湊到她嘴邊要她再說一次。

  “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當琅琊晶問出口時,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抖得甚至無法站穩腳步。

  掠影連忙扶住她,安慰地說道:“不會的!公主別想太多。”

  “司徒漠……司徒漠人呢?”

  “別擔心,他一定和上官韬在一起……”看見琅琊晶脆弱的模樣,掠影歎了一口氣,吞回那些敷衍之詞──也罷!反正他沒能達成任務,把三公主送到離宮去,這罰是躲不掉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再顧忌什麼。

  “要見他嗎?”

  琅琊晶眼睛一亮,用力地點點頭。

  掠影輕松地將她打橫抱起,露齒一笑。“那我帶你去找他吧!”

  掠影施展輕功躍上廊檐,站在高處往下俯視,很快就發現先皇的大政宮前廣場上有一群人──而且是活人──在那裡砍砍殺殺。

  說不定司徒漠就在那裡。掠影打定主意朝著大政宮的方向飛躍而去,不多時,他們已經站在大政宮的屋頂上。

  “哈,找到了!看吧,司徒漠在那裡!”

  琅琊晶順著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司徒漠穿著一襲沾滿血污的黑色铠甲,渾身散發著殺伐之氣,領著一小隊人馬作戰。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穿著戎裝的他,也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他殺人。

  他的武器是一把很特殊的長刀,通體黑亮,削鐵如泥。他輕易地斬斷攻擊者的兵器,然後無情地當胸一掠,置對方於死地。

  他的刀法有如行雲流水,俐落得令人屏息,沒有特別華麗的招式,卻招招致命。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知道身為文官的司徒漠,竟有一身不輸給武將的武藝。

  看見琅琊晶訝異的表情,掠影很能明白她的感受。

  “那就是司徒漠的另一面,就連先皇都不知道他有這等本事。他允文允武,在治世是能臣,在亂世也足以成為一方枭雄。他不喜歡動武,可是他一旦動起手來就像他手上那把玄武劍,不見血絕不入鞘……啊,結束了!”

  當敵方主將的腦袋被司徒漠一刀斬下時,一場混戰也宣告終結,失去主將的敗兵陷入恐慌中,全都繳械投降。

  司徒漠甩揮長刀,飛出一弧血雨,而後面無表情地還刀入鞘。

  “點兵!”他下令。

  他手下的小兵們集合起來,讓副將點閱人數並向司徒漠報告。

  司徒漠沉默地聽完點了點頭,同時喚來探子。“廉郡王那邊的情況如何?”

  “叛軍已全數殲滅,長公主被生擒!”

  琅琊晶倒抽了一口氣。筝姊她……被上官韬抓住了?

  她抽氣的聲音引起司徒漠的注意,他閃電般的回過頭,一眼就看見兩條站在屋檐上的身影。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勃然大怒的司徒漠的咆哮嚇壞了一票士兵,所有人彷佛看見司徒漠的眼裡瞬間噴出熊熊怒火。

  完了!掠影哀怨地用手蓋住臉,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實在很不想不去面對司徒漠的怒氣。

  “給我下來!”又是一記獅吼。

  掠影只好把琅琊晶給抱下去,送到司徒漠面前。

  但司徒漠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把火氣對准掠影一人──

  “該死的!我之前是怎麼交代你的,你他媽的把我的話聽到哪裡去了!”

  “我……我……”掠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琅琊晶拉扯著司徒漠的衣袖,在他身後慌亂地解釋著。“不要怪他,這不是他的錯,是我硬要他帶我來的……”

  還沒說完,司徒漠暴怒的厲眸就掃了過來。

  “誰准你到這裡來?你一點武功都不會,存心來找死嗎?”

  被他這樣一吼,委屈的眼淚立刻模糊了視線。她覺得自己好沒用,所以她竭力忍耐著,不許自己懦弱的掉眼淚。

  “我只是……好擔心你……”她喉頭有些哽咽,連話都說不完全。“你是……為了我而戰,我怎麼能……自顧自的躲起來?所以我硬要掠影……帶我回來……”

  司徒漠揭開頭盔往地上一砸,余怒末消。“那你該死的到底回來做什麼?”

  她顫抖了一下,真的被他的怒氣嚇著了。但她還是抬起淚光盈盈、淒淒楚楚的大眼睛,唇邊帶著一抹快要撐不起來的,近乎破碎的微笑。

  “我回來……和你在一起。”

  才說完,她眼前一暗,一具寬闊胸懷如黑暗的天幕般朝她籠罩而下。

  她整個人被司徒漠用力的抱住,緊密地貼合在他的懷裡。

  琅琊晶含著淚笑了,她緊緊地回抱他,發出滿足的歎息。

  “這就是你的答覆嗎?是嗎,晶?”他在她耳邊追切地追問,執意要得到一個更確定的答案。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帶著鼻音羞澀地道出她的真心。“我愛你。”

  在場的所有人都“哦”了一聲,總算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就在此時,上官韬也帶著手下的軍隊回來與司徒漠碰頭。

  琅琊晶從他的懷抱中抬起頭,看見一群雙手被反綁在後的叛軍,裡頭還有一張熟面孔──一臉狼狽的親姊姊琅琊筝。

  “筝姊!”她失聲驚呼,關切地飛奔過去,沒想到琅琊筝一見到她,就朝她吐了一口口水。

  “你贏了!龍座從此以後是你的了,這下你滿意了吧?離我遠一點!我不承認有你這個妹妹!”是她奪走了屬於她的一切!她恨她!

  面對姊姊怨毒的視線,琅琊晶沒有回嘴,只是默默地擦去臉上的唾沫,輕聲說道:“你怨我,我沒有話說,但我必須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從沒想過要和你爭,如果不是你派人來殺我,我也不會走上爭奪王位之路。”

  姊姊也許不相信,但是她最初的動機,就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哈!‘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沒想到你居然也學會這一套了。反正這場斗爭最終的勝利者是你,隨你怎麼說吧!”琅琊筝冷笑著,一臉的不在乎。“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天敗在你的手裡,我也沒什麼話好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宮廷斗爭就是這麼回事,得不到王位,就得赴黃泉。

  “你是我的姊姊,我怎麼會殺你呢?”要她怎麼說才能讓筝姊安心?她從來沒有殺她的念頭啊!

  “也對,事到如今,你根本不必費勁殺我,”琅琊筝憤恨地看向她身後的司徒漠。“你的男人捨不得弄髒你的,他會代勞的。”

  “不會的!他不會的!我不會讓他那麼做……”

  上官韬走上前,對著她抱拳一揖。“公主,不……陛下,您該准備明日登基的事宜,一干叛黨就交由我來處置吧!”不等她回答,上官韬立即下令。“統統帶走!”

  上官韬把琅琊筝帶走了,她怔怔地望著姊姊的背影,不知怎地湧起一股心酸。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就是宮斗的殘酷嗎?

  司徒漠不知在何時來到她的身邊,由背後抱住她,無言地給予她此刻所最需要的溫暖與支持。

  “司徒漠,我……好累……”她全身的氣力,好像被抽空了。

  她應該高興的,長久以來的宮爭已結束,而她獲得最後的勝利……但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快樂,只覺得疲憊?

  他溫存地在她頭頂一吻,輕撫她的背脊,松弛她緊繃的嬌軀。

  “我陪你回去睡一會兒,嗯?”

  琅琊晶無力地點點頭,毫無反抗能力地任他抱起她。

  西風拂過,沖淡了些許血腥味,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雨洗去了地板上的血跡,澆熄了部分延燒的火勢。

  雨幕裡,一個全新的琅琊王朝重生了……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55 PM     標題: 第九章

“當、當……”

  在莊嚴的鼓樂聲中,琅琊晶穿著月白金繡絲綢裁制的女皇朝服,系著白狐裘滾邊曳地斗篷,緩緩地入主太極宮,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中步向大殿盡頭的九龍座。

  在琅琊晶十五年的人生中,從未幻想過這一刻。

  由古至今,有多少公主觊觎那把九龍椅?在九龍椅下,又堆叠著多少屍骨與鮮血?恐怕她是琅琊國立國以來最沒有政治欲望的公主,而今,這把閃耀著光輝的龍椅,卻在她的前方,等待她的登基──

  她緩步向前,經過站在左側的瑞祺與瑞光父子。

  瑞氏父子兩人的臉上充滿不可一世的笑容,知道自己押對了寶,擁戴有功,在新朝中勢必被賦予重責大任,再等到瑞光與女皇聯姻之後,縱觀整個琅琊國,有誰的勢力可以大於瑞家?

  琅琊晶再往前走,看見偉岸伫立在右側的上官韬。

  他穿著合乎他品級的深藍色織錦朝服,面容帶著身為人臣應有的恭謹,雙手交握地站著,與賞楓宴當天的輕松態度判若兩人。為了讓她坐上王位,他可是出了大力,琅琊晶對他的鼎力相助報以感激的微笑。

  終於,她登上漢白玉階,在最頂端的是昂然而立的司徒漠。

  他穿著一品官的玄黑銀繡朝服,玄玉束帶勾勒出他修長玉立的身形,氣勢卓越。

  他已受封為監國攝政王,是琅琊帝國中唯一一個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人。

  “陛下。”他給了她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朝她伸出手。

  兩人短暫地相視,過往的點點滴滴在彼此的眼眸中閃過……

  “王爺。”琅琊晶微微一笑,玉手搭著他的手臂登上王座。

  鼓樂再度齊鳴,文武百官伏地叩首,朝新帝跪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秋季的最後一天,琅琊晶繼位,改元“德和”。

   “我打算封瑞祺為崇義公兼一品太尉。”

  下朝後,司徒漠摒退左右,獨自來到大政宮。

  在屏風後讓鵲兒為她更衣准備午睡的琅琊晶聽見司徒漠這麼說,略感訝異地由屏風後探出小臉。“品級雖高,但這些都是閒職呢!”

  司徒漠不以為意地笑道:“他的年事已高,讓他享享清福不好嗎?”

  為了登基而尋求守舊派大臣的支持固然是個高招,但若在處理朝政時也讓他們軋上一腳,那叫作自討苦吃。

  琅琊晶不以為然地皺了皺鼻頭。依她對司徒漠的了解,他這麼做比較有可能是“明升暗貶”。

  她舉起雙手,讓鵲兒幫她系上腰帶。“那瑞光呢?”

  司徒漠輕哼一聲。“除了王夫以外,他想當什麼都可以。”

  琅琊晶的笑聲由屏風後傳出來,她穿著一襲繡有王徽的淺紫絲袍,款款由屏風後步出,在銅鏡前坐下,任鵲兒與喜兒取下她發上的首飾與金钗。

  沒有繁復的宮髻,僅是披散著一頭青絲的她看起來格外嬌弱可人,由半敞的衣襟中露出的頸項,雪白柔嫩得誘人采撷。

  從何時開始,她變得如此動人?她的美融合了女人的嬌慵與女孩的清純氣息,恐怕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抗拒得了這樣的誘惑。

  欲火悄然蔓延。

  司徒漠放下草擬的監國令走了過來。“你們下去吧!這裡讓我來。”

  鵲兒與喜兒相視一眼,唇邊露出淘氣的笑意,雙雙一福。“是,奴婢這就告退,請陛下與王爺早點安歇。”

  琅琊晶登時脹紅了小臉,正想罵人,卻又見到鵲兒與喜兒善體人意地合力關上宮門,讓那些滾到喉頭的斥責只能化作一句咕哝。“越來越沒規矩了!”

  司徒漠似笑非笑地。“規矩是人定的,改了不就得了。”

  他一向討厭僵化的律令與教條,過去如此,現在亦然。

  琅琊晶詫異地回頭看他。“你竟然幫她們說話?”

  司徒漠看了她一眼,答得狡猾。“誰的立場對我有利,我就幫誰。”

  琅琊晶聽了,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這種話呀,只有他才說得出來!

  他從妝台上拿起梳篦為她梳發,極有耐心地將她的青絲梳得柔順發亮,然後望著鏡中的她,握住一把黑發慢慢地放到唇邊輕吻。

  那個吻是滿含引誘的。

  由鏡中看見他吻著自己的發,彷佛那個吻是印在她的肌膚上,琅琊晶羞得躲開鏡中所映出的目光,低首看向別處,心髒卻劇烈地跳動不已。

  “晶。”他的嗓音似有魔性,使她的呼吸變得困難。

  琅琊晶從低垂的視線中看見他走到她的面前,感覺他微微地彎下身子。

  她來不及抬頭,他的唇便強勢地吻上了她。

  琅琊晶輕歎一聲,微啟朱唇,迎上他的侵略。

  初臨朝,朝中政事千頭萬緒,身負監國攝政重任的司徒漠,已經有好幾天忙得甚至連到大政宮一趟都無法分身;還不能適應新帝身份的她,再加上孤枕獨眠,連著幾天下來都十分淺眠。

  她騙不了自己,她是如此的想念他。

  她羞怯的反應,讓司徒漠的唇邊躍上一抹難言的微笑。

  不管吻過她幾次,總帶有初次甜美,他喜歡她略帶羞澀的反應,更喜歡她猶如牡丹花精般在他的撩撥下艷麗盛開的模樣。

  他的吻使她忘卻了一切,她放松地閉上雙眸,感覺他的唇移到她的耳鬓,溫存地斯磨著。在司徒漠有力的懷抱中,她覺得自己像是一艘漂泊的小舟,終於航進了足以遮風避雨的港灣。

  “晶,我的晶……”他低喃她名字的聲音有如愛撫,擺蕩她脆弱的心弦。

  一直以來,她就是被他這種有如魔咒般的嗓音所蠱惑。

  原先放在他胸膛上的雙手,已在不知不覺中環上他的頸項,這個動作無疑使得他們更加貼近。

  司徒漠打橫將她抱起,將她放在龍床上,緩慢地解開她腰間的綢結,讓紫色的睡袍如凋零的花辦般散開。

  流瀉散開的黑發,以及明黃色的上等絲綢床墊,襯著她一身泛著粉紅的雪膚,形成不可思議的誘人景致。

  “不行,現在是白天……”她抓起睡袍遮掩,卻被他早一步扔開。

  “但我現在就想要你。”司徒漠漾開一抹邪氣的笑,在她的面前開始一件件的把自己的衣裳除去。

  當他一絲不掛地矗立在她面前時,她低呼一聲掩住小臉。

  她孩子氣的模樣使他笑了起來。

  他上床擁她入懷,在她的耳畔低問:“你怕我嗎?”

  “不……不是怕……”只是有些驚訝,訝異於男與女之間的不同。

  他愛她的方式一如他的性格,主宰一切又極富侵略性。該是他的,他會毫不留情的掠奪,然後占為已有。

  想不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主宰了他的身與心。每當他看著她,流淌在血液中的那股欲望就益加高漲,每見她一回,就要與理智搏斗一回,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卻還是填不滿心中的渴望。

  除了她,沒有人能讓他變得如此貪婪。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控制了她,但如今他卻再也分不清,在他們兩人之間,究竟是誰掌控了誰?

  他已臣服於她,但卻無悔。

  他擁緊了她,與她香汗淋漓的嬌軀緊密貼合,品嘗著歡愛後的余韻。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打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等待著她長大;早在他們相遇的那一瞬間起,權傾天下、目空一切的司徒漠,找到了此生不渝的依戀。

   “瑞世子求見女皇。”

  瑞光姿態傲然地站在大政宮前,讓自己的僕從上前通報求見之意,一面順手理理衣裳上的皺褶。

  但守衛連進宮通報一聲也無,面無表情地直接回絕。“女皇正在午憩,不見任何人,請瑞世於改日再來。”

  正在撫弄衣袖的世子聞言僵住,一股無名火猛地冒上來。

  又被拒於門外!

  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在琅琊晶登基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機會單獨見面,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根本不打算履行婚約。

  “別用那些話搪塞我,我今天一定要見陛下!”

  說著,瑞光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僕從就要硬闖,守在宮門前的兩名御前侍衛立刻以長矛阻擋。

  瑞光氣得火冒三丈。“放肆!你們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攔本世子!”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

  “這是女皇的口谕,下官得罪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瑞光以蠻勁踢開侍衛直奔大政宮。

  就在他要破門而入時,雕花鎏金的宮門由裡面被拉開,站在門裡的人與他打了個照面。

  瑞光怔住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司徒漠。

  不是說女皇在午憩嗎?司徒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不是瑞世子嗎?”司徒漠神態從容地往前一跨,踏出宮門,也成功地讓瑞光往後退一步。

  此時侍衛也正好追過來,苦著臉准備請罪。“王爺……”

  司徒漠大手一揮。“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

  一次又一次的把他阻在宮門外還不能讓他識趣以退,那就別怪他親自動手。

  想到當初就是司徒漠撮合他與女皇的親事,瑞光心中的疑慮頓時被滿腔希望所取代。他拉著司徒漠,急切地道:“王爺,在下有一事相求。”

  狹長厲眸嘲弄地瞥了他一眼,揶揄著。“哦?世子爺也有求人的時候?”

  面對司徒漠的挖苦,瑞光有些窘迫。

  他實在不想讓司徒漠認為他連自己的婚事都擺不平,但是事關重大,聯姻的對象又是當今聖上,他只能求助於司徒漠這個一言九鼎的攝政王。

  “說來慚愧,其實是有關女皇與我的婚事……還望王爺能幫我提醒陛下。”

  司徒漠沉吟片刻。“陛下即位不久,國事千頭萬緒,婚事恐怕得延上一些時日。”

  “沒關系,我能等!可是總得讓我知道要延多久,好讓我心裡有個譜。”

  “我記得下個月初十,是大婚的好日子──”

  瑞光立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下個月初十是嗎?我立刻回去准備!”

  司徒漠噙著笑意對著正打算離去的瑞光道:“賀禮不必太貴重,心意到就好。”

  賀禮?笑容頓時僵住。

  “王爺……您是不是說錯了?”應該是聘禮吧?怎麼會是賀禮呢?

  “是你誤會了,世子。”司徒漠和善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打從心底直發寒。“下個月初十與女皇成親的人,是我。”

  瑞光的臉色難看得像是被當場揍了一拳。

  悠然觀賞著瑞光慘白的臉色,司徒漠殘忍的再補上一刀。“她早已是我的人了,而你──你是什麼東西,也想和我搶人?”

  瑞光面孔變得猙獰,失控的一把揪住司徒漠的衣襟,卻不意看見他頸部的紅痕,霎時,他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該死的!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他悲憤大吼。“說什麼只要我幫助三公主登基,就讓我與她成親,原來這全都是你的詭計!”

  “是啊!這整件事都是我一個人主導的,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司徒漠冷笑地拂開他緊抓著他衣襟的手,聲音也變得冷硬。“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從此以後你也不必再費心到這裡來站崗,沒有我的同意,你是不可能與她單獨見面的!我的話都說完了,世子爺,請吧!”

  不理會瑞光面如死灰,司徒漠旋身走回大政宮。

  就在此時,瑞光彷佛失去理智般,抽出腰間裝飾用的佩劍就往司徒漠身上砍去,司徒漠一個側身避開,順勢一踢,將瑞光踢出宮門。

  瑞光飛跌在地,痛苦地按著腹部掙扎著,充滿恨意的瞪視司徒漠。

  司徒漠鄙夷一笑,彈了彈指喚來侍衛。“瑞世子要回府了,送客!”

  一聲令下,御前侍衛上前扶起因劇痛而委頓在地的瑞光。

  “啊──”瑞光蓦地發出狂吼,拳打腳踢地將侍衛統統趕開。“滾!都給我潦開!我自己會走。”

  司徒漠雙手環胸,冷嘲落水狗。“世子爺說他自己會走,就讓他自己走吧。”

  瑞光狼狽的站起來,顫巍巍地指著司徒漠,恨聲咆哮。“別以為我會就這樣放過你!我會報復的,一定會!”

  司徒漠毫不在意的揚聲大笑。“是嗎?我倒是很期待。”

  被司徒漠瞧得這麼扁,瑞光嘔得幾乎吐血。他抱著隱隱作痛的腹部,在親信的扶持下離開大政宮,復仇之火在胸口劇烈燃燒。

  哼,你笑吧,司徒漠,我很快就會讓你再也笑不出來!

    初冬的夜裡,下了一場大雪,種植在大政宮前的幾株梅樹在一夜之間全數綻放,寒梅特有的冷香在清晨飄入宮中,沁人心脾。

  “聽說離宮那兒有大片大片的梅林,成百上千株的梅花同時盛開的景致,一定很美吧?”琅琊晶光裸的嬌軀裹在溫暖的裘被裡,大眼裡全是向往。

  司徒漠翻個身,由背後擁住她,以鼻尖在她柔膩的肩頭斯磨。

  “想看嗎?”剛睡醒的司徒漠,聲音裡有種獨特的慵懶。

  琅琊晶沒有回答。想去,又能如何?去一趟離宮得花上半天車程,為了隔日早朝,她又得花上半天趕回皇城,那麼累人的事,光是想像就足以令她打消念頭了。

  “想去的話,我讓掠影與滄離護送你過去。”在他能力范圍之內,他願意縱容她所有的要求。

  她輕笑一聲,搖搖頭。“不成的,就算今天能趕回來夜都深了,再說明日還要上朝……”

  “只要你想,你可以安心在那兒住十天半個月,所有的細節我來打點。”

  他的提議令她好心動。

  她轉身面向他,孩子氣地咬住食指指尖,思索許久後仍撫不平心中的躊躇。“可以嗎?那早朝怎麼辦?”

  身為一個君王,可以隨意荒廢早朝嗎?她記得母親除了在駕崩前一個月因體力不支才不再上朝,而在她臨朝近二十年歲月中,她從不曾因故取消早朝。

  “由我來應付。”他將她的手阖入他的大掌中,、望著她猶豫的眼眸。“記得我曾說過的嗎?爭得王位之後,你仍然可以保有你想要的平靜生活,一切有我幫你扛著,你愛怎樣就怎樣。晶,我要你加入王位之爭,不是要你當個勞心勞力的皇帝,你只要用你的手去掌握權力,那樣就夠了。”

  “可是……如果我想見你怎麼辦?”

  “你叫掠影飛鴿傳書給我,我就會去陪你。”

  緩緩地,她綻出一朵微笑,動容地投入他的懷中。“謝謝你!”

  他緊抱著懷中的人兒,愛憐地吻了下她的額。

  她不會知道,為了她的笑顏,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在涼亭內展軸作畫的琅琊晶,正執筆臨摹梅樹的神韻,不意被一陣嘈雜聲中斷專注的思緒。

  這回她是輕裝簡從地到離宮來賞梅,加上離宮方圓百裡是不許平民擅闖的,哪來這麼嘈雜的人聲?

  琅琊晶放下沾了朱砂顏料的紫檀狼毫,叫來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掠影。

  “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吵?”

  掠影打了個呵欠,沒什麼干勁地說:“放心,陛下,沒事的。”

  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早已奉了司徒漠的命令,讓她安心賞梅,什麼都不必管。

  使喚不動渾身懶洋洋的掠影,琅琊晶乾脆把筆一放,自己前去確認。

  她小臉上堅決的表情讓掠影心中警钟大響。他戰戰兢兢地跟在琅琊晶的後頭問道:“陛下,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掠影一聽,大驚失色,“別去”兩個字差點沖口而出,幸好他及時忍住。

  “如果陛下一定要知道的話……讓微臣去就可以了。”

  琅琊晶清澈的眼兒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不斷乾笑的掠影,最後決定──“不用了,我自己去。”

  啊?怎麼會這樣?

  “陛下,你不先把梅花畫完嗎?”他趕到她的前方,一面倒退著走一面積極地游說。

  “等會兒再畫。”

  “可是……說不定待會來一陣大風,把梅花都吹落了,那豈不是白忙一場?”

  “花兒謝了,明年會再開。”

  “那、那多可惜呀!陛下不就是特意來賞花的嗎?何需等到明年……”

  “掠影,”琅琊晶微眯的美眸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圖。“閉嘴!”

  掠影挫敗地垂下雙肩。他盡力了,陛下不甩他不是他的錯,冤有頭債有主,希呈司徒漠不要把這件事合並上回他帶琅琊晶去觀戰的事一道算在他頭上……

  走出梅林,琅琊晶便看見離宮前的大廣場上,有兩組人馬正僵持不下。

  一邊是滄離所領導的皇城禁軍,他們正手持圓盾,阻擋來者的進逼。待她看清剛來的人馬是何方神聖後,訝異地輕噫了聲。

  是守舊派大臣!

  “我們要見女皇!”甫封為崇義公的瑞祺一張老臉脹得通紅,站在所有大臣的壁叫端,當他高聲吼完,他身後的大臣們也紛紛附和。

  “對!我們要見女皇!”

  “我們有事要面奏聖上!”

  “放肆!你們竟然攔阻我們!”

  魁梧高大的滄離往中間一站,抽出背後戰斧,神情冷肅。

  “各位大人,滄離奉攝政王之命保護女皇安全,誰敢再往前一步就是犯駕,末將只有得罪了!”

  “呸!攝政王的走狗!”

  “老夫可是三朝元老,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眼看著雙方就要展開攻防戰,琅琊晶立刻出面調停。

  “這是怎麼回事?”

  琅琊晶一出現,盛氣凌人的大臣們統統哭喪著臉屈膝拜倒,異口同聲大喊著。“陛下,請為我們作主!”

  “都起來。”琅琊晶示意滄離將侍衛撤下,走到瑞祺面前親自扶起他。“公爺,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不在京城裡,全跑到離宮來了?”

  “這全都是司徒漠那個卑鄙小人!”瑞祺咬牙切齒地痛罵。“他……簡直目無王法、無法無天!”

  “到底出了什麼事?”

  “陛下,司徒漠他……罷黜了我們的職位!”瑞祺恨恨地道。

  “什麼?”她才出宮五天,怎麼宮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卻沒得到通知?

  “公爺,把事情說清楚,攝政王為什麼罷黜你們的職位?”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我們成了他的阻礙──因為他想篡位,改朝換代自立為帝!”

  不可能!琅琊晶震驚地倒退一步,被瑞祺聲色俱厲的指控所震懾。

  掠影立刻來到琅琊晶的身邊,憂心地看著她雪白的臉色,急急說道:“陛下,你千萬不要聽信一面之詞,攝政王他──”

  “掠影,你不要插嘴,退下。”此刻她的心好亂,她知道司徒漠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趁著她出宮之際罷黜一群大臣?

  可是看著大臣們一張張悲憤欲絕、同仇敵忾的表情,又不由得她下信。

  深吸了一口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琅琊晶平靜地道:“公爺,你繼續說下去。”

  “是。”瑞祺忿忿不平地繼續告狀。“陛下離開皇城後,他將小犬調往偏遠的淮南戍守南疆,存心讓他到那裡吃苦受罪……老夫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啊!南疆處處蠱毒瘴氣,司徒漠根本是想讓他去那裡送死!”

  她下意識地袒護司徒漠。“不會的,也許司徒漠有意給瑞光一個立功的機會。”

  “陛下!現在全朝上下,都知道您與攝政王……交情匪淺,司徒漠那麼做的動機,只是為了除去眼中釘啊!”

  琅琊晶別開臉,知道瑞祺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她已聽說他用最殘酷的方式打擊了一心想與她成親的瑞光,她知道後卻什麼也沒說,因為她確實不想與瑞光成親……

  “接著司徒漠又處斬了以陸定中為首的三名大臣──”

  “處斬!”她猛然抬頭,失聲低呼。“為什麼?”

  “因為這三名大臣手中握有司徒漠意圖謀反的證據,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趕在您回宮之前把他們都殺了!不光如此,他也決定將關在天牢中的長公主一並處決!”

  不!不會的!他不可能真的這麼做的!

  他答應過她不會動姊姊,他答應過要放姊姊一條生路……

  琅琊晶一陣暈眩,險些倒下去。

  “陛下!”掠影搶過來扶住她,拉開喉嚨吼道:“滄離,去傳太醫──”

  琅琊晶掙脫掠影的扶持。“不必!我沒事,我要回宮。”

  “可是你的臉色──”

  琅琊晶飄匆一笑,幽幽低語。“連你也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是不是?”

  她感傷的語氣讓掠影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

  滄離在此時走過來,拍拍他的肩給予安慰,然後朝琅琊晶拱手。“末將立刻去准備車辇,護送陛下回宮。敢問陛下打算何時啟程?”


  “車辇一到,立刻出發。”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58 PM     標題: 第十章

 抵達皇城已經是將近子夜時分。

  琅琊晶沒有去見司徒漠,反而直奔天牢見琅琊筝。

  “喂,別睡了!長公主在哪裡?”

  獄卒在昏睡中被掠影搖醒,一看見女皇竟在深夜來到天牢,嚇得瞌睡蟲全都跑光了。

  他魂飛魄散的匍匐在她裙邊,嚇得牙齒直打顫。“陛、陛下請恕罪,奴才不是有意打瞌睡,奴才只是……”

  “我姊姊在哪裡?”臉色蒼白的琅琊晶沒有心思理會其他,她只擔心自己回來得太慢,姊姊早已伏法。

  “長、長公主嗎?她在地底的牢中……”

  還好,趕上了。“快帶我去!”

  “是!”

  獄卒領著琅琊晶走下陰暗的石階,來到關著琅琊筝的天牢前。

  一看見自己的親姊姊穿著灰色粗布囚服,披頭散發,形容枯槁地卷著棉被睡在冷硬石床上,琅琊晶心中一陣刺痛,但乾淨清爽的牢房使她心裡稍稍好過些,看得出來他們很盡力給她最好的環境。

  “陛、陛下,奉攝政王口谕,長公主的日常起居都有人照料,除了行動受到限制外,長公主的需求奴才們都盡力照辦。”

  琅琊晶點點頭,小臉上總算恢復一點血色。“把牢門打開。”

  “啊?”

  “把牢門打開,我要和她說幾句話。”

  女皇的命令,他豈敢不從?獄卒連忙掏出鑰匙打開沉重大鎖。

  大鎖與鐵鏈碰撞的聲音吵醒了床上的琅琊筝,她猛然從床上坐起,正好看見琅琊晶走進牢中。

  “你們都退下,我要和長公主單獨說幾句話。”

  “是。”於是掠影與獄卒都退開了,小小一方陰暗的豐中,只剩下她們姊妹倆。

  琅琊筝戒備地望著如今身為一國之君的妹妹,露出冷笑。

  “你總算想到要來了結我的命了嗎?”

  她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能夠多活這些時日,坦白說連她都覺得很訝異。倘若今天立場對調,是她坐上王位,恐怕她會在登基的那一刻就下令斬了她n卅水絕後患!

  琅琊晶緩緩地搖頭,眼神中充滿悲傷。“你怎麼會一直認為我想殺你?我是來救你的!我要放你出宮。”

  “你想放了我?”琅琊筝大笑數聲後,用一種看傻子的眼光看她。“我親愛的妹妹,沒想到你還是那麼天真!看樣子你在司徒漠的身旁,連他萬分之一的殘酷都沒有學到!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你的敵人嗎?”

  “但你也是我的姊姊啊!不管是過去,或是未來……”

  “就因為這個理由,你打算放我一條生路?”她不可置信地問,見琅琊晶點了點頭後,她又哈哈大笑。“你不怕有一天我又野心勃勃地想篡奪你的王位?”

  琅琊晶在那張硬石床上坐下,望著姊姊那雙充滿譏诮的眼眸,坦白地回答:

  “除非司徒漠存心退讓,否則你是斗不過他的。”

  她的回答,讓琅琊筝微微地苦笑。

  “是啊……我斗不過他,就像你一輩子被他控制一樣。”

  面對姊姊有意的挖苦,她難堪地不發一言。

  “他知道你打算放我走嗎?”

  “他不知道。”相反的,司徒漠甚至想殺她!

  “你私自放我走,就不怕激怒他嗎?”司徒漠的怒氣,恐怕不是她這個柔弱的妹妹能領受得起的!

  琅琊晶彎起一抹的笑,那笑容幾乎是有些自嘲與痛苦的。“至少,他不會因為憤怒而殺我的。”

  、琅琊筝第一次看見向來無欲無求的妹妹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你……真的愛上他了?”

  琅琊筝不敢置信的表情讓她笑了起來。“很不可思議,對不對?我曾是那麼的恨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深深的恨意卻變成等量的愛……”

  或許愛與恨,真的是一體兩面吧?

  “我們兩姊妹雖然沒有深厚的感情,但是念在你放我一條生路的分上,我想給你一個忠告──別愛上那樣的男人,他不是值得你托付一生的對象!”琅琊筝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與妹妹談論感情的一天,誰知道呢?命運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

  “他心思太細、城府太深,了解他不易,取悅他又太難,才二十四歲卻能僅憑一己之力斗垮一票三朝老臣,世故又精明,不由得讓人懷疑他如此鋒芒畢露究竟有何居心?總而言之,司徒漠不是你這種單純的少女可以駕馭得了的,就算再過一百萬年,你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不客氣的說一句,司徒漠根本是狡詐成精,誰斗得過他?

  “這些我都知道。”琅琊晶太了解司徒漠是個什麼樣的人,只要他想,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你知不知道,他甚至很善於操控人心?先別說母親對他信任有加,他手下的浮光與掠影兩兄弟就對他鞠躬盡瘁,還有你,他買通一名殺手在你面前演了一出為了救你而受到狙殺的戲碼,成功的讓生性淡泊的你決心投入王位之爭……一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琅琊晶措手不及。

  她緊抓住姊姊的手,一顆心提到喉嚨口。“你說什麼?”

  “什麼?原來你還不知道啊?”琅琊筝歎笑著,沒想到她比自己想像中更遲鈍。“說穿了,那只是一個騙局,讓你自願上鉤後,所有的劇碼就完全按照他想要的方式去演!他要激起你的危機意識,讓你相信我要害你,你才會決心投入王位之爭,滿足他大權在握的政治欲望!”不過,她也不否認自己在妹妹加入宮爭後動了幾次殺機,只不過派去的殺手全都被掠影給暗中除去就是了。

  琅琊晶瞠大的眼眸中,只剩下無盡的空洞。

  這一切都是騙局嗎?

  司徒漠只是為了利用她奪權,所以用他虛假的真心來騙取……是這樣嗎?

  她覺得她安穩的天地似乎一點一滴地在崩毀,她的心中有一種名為“信任”的感覺正在死去……

  “陛下,接應長公主的人馬已在外頭等候。”掠影通報道。

  “我該走了。”琅琊筝丟開被子起身,對著呆滯茫然的妹妹道:“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欠你一個情,這輩子還不了的,下輩子再還你。我走了,保重!”

  琅琊筝離開了,只留下孤寂清冷的黑暗包裹著她。

  就連她的心,也變冷了……

   四更天,天色仍漆黑一片,大雪剛止的天空星月無光。

  當司徒漠看見琅琊晶獨自走進攝政宮時,心裡有止不住的訝異。

  “怎麼突然回來了?”他丟開毛筆從書桌後繞出笑著迎向她。

  可當他看見她的斗篷上沾著雪花,露在帽外的長發也因融化的雪片而變濕時,他皺起眉以自己的衣袖拭去那些滴個不停的水珠,一摸到她冰冷得像冰塊似的粉頰,一股怒火猛然竄出。

  “鵲兒、喜兒太失職了!怎麼讓你凍成這副模樣?來人──”

  他正想命人取來乾暖的衣物讓她更換,卻被她以冰冷的指點住唇。

  “不,沒關系,我不冷。”她的心,早就凍得沒知覺了,她的身子冷不冷已無關緊要。

  “你在胡說什麼?都凍成這樣了,還逞什麼強?”司徒漠的劍眉擰得更深。她的模樣有些奇怪,尤其是她的眸子──全然的死寂,沒有半點生氣。“你怎麼了?晶??”

  她突然踮起腳尖,仰首吻住他的唇。

  她的吻一反常態的熱烈,幾乎逗瘋了他!司徒漠攬緊她,反客為主的探入她的口中,饑渴而貪婪地索求她的甜蜜。

  她冰冷而失色的唇在他狂野的吸吮舔弄後變得溫暖而嫣紅,他毫無保留的回應幾乎將她拖進以他為中心的激情漩渦中,琅琊晶強迫自己推開他,率先結束這個有如烈火般的吻。

  “晶?”他的手采向她纖細的腰肢撫弄著,聲音因欲火的焚燒而變得嗄啞。

  她卻對他眼中的暗示視而不見,纖指撫上他曾受傷的肩胛,低喃地問:“你的傷……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他俯下身子啄吻她的頸項,滿意的發現她不再像剛進來時那樣冰冷。

  “這道傷口是為我而得的,也是因為這道傷口,我決定與筝姊宣戰,加入王位之爭。”每當她看見這道傷口,她的心就隱隱作疼,如今……更是痛入骨髓。

  “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傷口,還提它做什麼?”他的吻來到她的唇邊,正要吻上去時,又聽見她感傷地開口──

  “可是,這個傷卻改變了我的人生,摧毀了我對你的信任。”

  旖旎的氣氛頓時破壞一空,司徒漠深邃的眼眸銳利地眯了起來。

  她知道了!

  該死的!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是誰在你面前多嘴?”他失控低吼。

  琅琊晶揚著苦澀的笑,緩緩退出他的懷抱。“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欺騙了我!”

  “就算我欺騙了你,你有因此而失去什麼嗎?如今你君臨天下,握有這個人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君權──”

  “我失去了我純真的感情!”她是那麼信任他、甚至付出了她的真心……可是到頭來,卻發現那全是騙局。

  此言一出,屋內有瞬間的死寂。

  但下一瞬間,司徒漠的胸膛急遽起伏,粗重的喘息彷佛在極力克制殺人的欲望。

  “你認為我對你的心意也是騙你的?”

  他可以忍受她指控他欺騙,但不能容許她全盤否定他對她的感情!

  琅琊晶痛心地別開臉。“難道不是嗎?一直以來,我不就是你通往王位的梯子嗎?你趁著我到離宮之際,罷黜十數名與你意見不合的大臣,又斬殺了三名掌握你不法證據的臣子,將瑞光流放到南疆,還揚言處斬我的姊姊……事已至此,你還想向我辯解說你是無辜的嗎?”

  司徒漠沉默地面對她的指責,英挺的俊容抽搐著。

  “不,我不辯解。”

  她痛苦地閉了閉眼,而後再睜開。“那麼,你是承認了?”

  司徒漠仰天大笑,末了咬牙切齒地從唇縫中吐出。“你不已經定了我的罪名了,還要我說什麼?”

  到頭來,她根本不曾真正的愛過他。

  如果她愛他,她不會相信那些蜚短流長,而是與他站在同一陣線,默默地給予他最無瑕的信任。

  他承認自己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就在他愛她愛得無力自拔之後,再狠狠地將他推入絕望的深淵──

  既然到最後什麼也得不到,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讓他明白?就好像讓一個瞎子見到缤紛的色彩後,再奪去他的光明,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殘酷的刑罰了!

  “我要聽你的解釋!”她含淚地搖撼著他,望著他冰封般無情的雙眼,心痛得幾乎碎裂。“不要什麼也不說,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或是你會這麼做的用意,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理由?”司徒漠狂暴的吼聲幾乎震破屋瓦。“相信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你不能明白,我說再多都沒有用!”

  她絕望了。

  到了最後,他仍然不肯解釋,只給了她一個薄弱的辭匯──信任。

  “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談的了。”琅琊晶的聲音,缥缈得像是什麼也抓不住,沒有絲毫存在感。“滄離!”

  滄離的身影出現在攝政宮門外,他手一揮,讓持著兵器的士兵團團包圍住司徒漠。司徒漠的武藝他非常清楚,因此他挑選的全是最精銳的士兵。

  她不相信他!

  司徒漠的表情由悲憤轉為漠然,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對他兵戎相向,他已經絕望得不想掙扎了。

  他的表情是一味的冷,冷得連絲火氣都不帶,僅以眼神對她做出最殘酷的控訴,無言地指責她的背叛。

  他就那麼緊盯著她,那麼痛苦、那麼失望,他的眼神幾乎要擊垮了她!

  她全身發顫,雙腿虛軟,卻仍強迫自己不許示弱。

  她沒有錯!

  她沒有背叛他的愛,她只是做出身為一名君主所應有的決斷,他沒有立場指責她什麼!

  可是她明知如此,為什麼心還是痛得像被活生生地剜出來?為什麼在他犯下滔天大罪之後,她卻連恨他都做不到?

  琅琊晶別開臉捂著唇,極力壓抑即將沖口而出的嗚咽,命令──

  “把叛臣司徒漠打入天牢!”

    司徒漠入獄一事,很快便傳遍京城上下。

  像是特意趕來落井下石一般,彈劾攝政王的奏章一本一本地送上來。

  宮復原職的守舊派大臣們自以為有了女皇撐腰,更是顯露出不可一世的張狂,鼓吹群臣催促女皇聖裁,將司徒漠送上刑場。

  某一日下朝後,琅琊晶甚至看見有幾名大臣圍繞著得意洋洋的問著原該調往南疆的瑞光道:“世子,您說說,接下來司徒漠會有什麼下場?”

  “嘿嘿,這還用說嗎?入獄之後是削爵、抄家,最後嘛,當然是難逃一死。”

  琅琊晶木然地聽著瑞光道出司徒漠的下場,生乎第一次如此厭惡丑惡的宮闱。

  當時她頭也不回地奔向御花園,把隨行的宮娥與侍衛全甩得老遠,好像只有這麼做她才能將所有的煩憂也一並拋開。

  她不停地奔跑著,直到她跑進花園深處,再也沒有力氣了,才跌坐在雪堆裡不停喘息。

  身後傳來了堅定的腳步聲,一步步踏雪而來。

  她抬起無助的小臉,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上官……”

  “堅強一點,陛下,”上官韬將她扶起來,並脫下自己的大氅裹住她單薄的身子。“浮光和掠影正積極為此事奔走著,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可是我……我已經快要受不了了。”她不知道要怎樣當個皇帝,也不知道要怎樣應付那些貪婪又好猾的大臣們,沒有司徒漠在身邊,她真的好累好累……

  “陛下,你想救司徒漠吧?你不會一直任他被關在牢裡吧?”

  她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她當然想救司徒漠,不管那些大臣如何言之鑿鑿的指控司徒漠,不管那些罪狀究竟是不是真,她都不要失去他。

  對!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她必須振作起來!

  “我要把一切查個水落石出,還他清白!”

  上官韬雙手交抱在胸前,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試探。“如果司徒漠不像你想的那麼清白呢?陛下又會怎麼做?”

  她會狠下心來殺了他嗎?或是發配到遙遠的邊疆?

  琅琊晶抬起頭來,雙眼直視前方。

  “我會親手湮滅所有對他不利的證據!”

  射將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所有的事情皆由瑞祺、瑞光父子倆起,就由他們兩個徹查起吧!

  她給他一抹自信的笑,而後獨自向前走去。

  上官韬望著她離去的嬌小身影,無法想像這是琅琊晶會說出的話。

  直到此刻,他才相信“女人因愛情而蛻變成長”這句話。

  “司徒漠,要是你聽見你的女人這麼說,就是死,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吧?”他欽羨的笑容裡,隱含著一絲苦澀。

  佳人的心已給了出去,他也該打消他對琅琊晶的企圖了。

  飛雪漫天,掩蓋了琅琊晶的足跡,也掩蓋了上官韬那從未有機會表明的愛戀。

    “女皇有旨,宣瑞祺父子御書房觐見!”

  司徒漠入獄後,女皇還不曾私下召見任何人,如今瑞氏父子蒙女皇寵召,很自然的以為親政經驗不足的女皇是要請他們接替司徒漠的攝政之位。

  瑞氏父子兩人昂首挺胸地被請進了御書房,行了君臣之禮後,琅琊晶破例賜坐。

  “端兩張凳子來,我與瑞大人父子要長談。”

  這番話說得瑞氏父子兩人眉飛色舞起來。

  落坐後,瑞祺清咳兩聲,首先發話。“不知陛下召我們父子前來所為何事?”

  琅琊晶掃了一眼滿桌彈劾司徒漠的奏章,道:“是為了司徒漠叛國的案子。”

  聞言,瑞氏父子的眼中同時掠過一抹失望之色。

  怎麼?竟然不是升官之事?

  司徒漠一天沒死,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從以前他就一直想要坐上攝政王的位子,嘗嘗呼風喚雨的滋味,全是司徒漠從中作梗,先控制了女皇,再大刀闊斧的削弱他的勢力,原本寄望兒子能成為王夫,這樣一來身為護國公也等於握有大權,沒想到司徒漠那個好佞之輩在利用過他們之後過河拆橋,明升暗貶地將他拱上崇義公的位子,把他困死在那裡!

  哼!司徒漠固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但他也不是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他一定要牢牢咬住司徒漠,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飛快地收起怨毒目光,瑞祺又問:“陛下是否撥冗御覽過老臣遞上的奏章?”

  “不光是你的,所有彈劾司徒漠的奏章我都看過了。”

  瑞光聽到這裡,沉不住氣地插嘴。“陛下已決定好如何處置司徒漠了嗎?”

  琅琊晶似笑非笑地問:“世子,你似乎巴不得司徒漠趕快死?”

  瑞光激昂痛斥。“當然!我生平嫉惡如仇,那種密謀篡位的野心份子就算死上一萬遍都無所謂!”

  若再加上個人恩怨,他覺得司徒漠應該拖去五馬分屍。

  琅琊晶將手中的奏摺往桌上一放,平靜宣布。“可是他死不了。”

  這麼多罪名,司徒漠還死不了?

  瑞光氣得跳起來就要發飙,卻被瑞祺一把按回椅子上罵道:“混帳!這裡是御書房,你當這是哪裡?還不快向陛下請罪!”

  不成材的家伙!這麼毛毛躁躁,連人家在試探他都不知道!

  “可是,爹……”女皇無意治司徒漠的罪,難道他不氣嗎?

  “還不給我跪下?”

  在瑞祺的威嚇下,瑞光不甘不願地甩開長褂跪下請罪。“請陛下恕罪!”

  琅琊晶微微一笑。“起來吧!召你們來是為了議事,那些繁文耨節就免了。”

  瑞祺臉色一凜,不再拐彎抹角。“既然陛下這麼說,請恕老臣直言。司徒漠其罪當誅,即使他曾為陛下所重用,也不該因顧念私情而罔顧國法。”

  “瑞大人,依你看,司徒漠犯了哪些死罪?”

  “首先,是罷黜十數名兩朝重臣,接著是處斬陸定中、潘文成、趙甫三名顧命大臣,那顯示了他的圖謀不軌!”

  “司徒漠身為監國攝政王,手中本就握有生殺大權,他也有絕對的權力罷黜任何一名大臣。”

  “是這樣沒錯,但那三名大臣是因為掌握司徒漠意圖謀反的證據才被殺的!”

  “證據在哪裡?”

  “在這裡!”瑞光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箋。“上面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臘月初五,兵圍皇城’,誰都認得那是司徒漠的筆跡!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隨便拿一本司徒漠的奏章來核對筆跡!”

  看完那張短箋,琅琊晶只是回過頭,喊了句。“出來吧,掠影。”

  掠影大搖大擺的從書櫃後走出來,手上還拎著一個少年的衣領。

  他把少年往琅琊晶面前一丟,瑞氏父子臉色立刻就變了。

  不曾見過天顏的少年嚇得不斷顫抖,頻頻磕頭。“叩、叩見陛下!”

  掠影低喝。“告訴陛下你姓啥名誰,住在哪裡,做什麼營生?”

  “小、小的名叫周大寶,住在北陵城裡,專……專賣假字畫維生。”說完,周大寶又是一陣叩首。“小的以後不敢再騙人了,請女皇饒命吧!”

  “賣假字畫?”她眨眨美眸。有這種行業嗎?

  “陛下,這小於專門臨摩各大名家的字畫牟取暴利。”小小年紀不學好,簡直欠扁!

  “有這種事?”自小生長在皇宮中的琅琊晶還真沒聽說過。“你最擅長模仿誰?”

  “回……回陛下,大、大抵是我國與大唐的書法名士及著名畫家……有時候相熟的客人想指定仿誰的字畫,小的也會拿錢辦事……”

  “那麼,你會模仿我的字跡嗎?”

  周大寶嚇得臉色發青。“不、不……草民不敢!”

  掠影在他旁邊蹲了下來,直接往他的腦袋巴下去,然後揪著他的耳朵咆哮。“皇上是問你會不會,不是問你敢不敢!”

  這個掠影喔……琅琊晶歎了一口氣,給了跪在地上的周大寶一記同情的眼神。

  深怕挨揍的周大寶只好老實回答。“我……我會。”

  “那你試試臨摹這本奏章上的字,兩、三行就好,讓我開開眼界。”琅琊晶從桌案上抽了一本奏摺讓喜兒遞給周大寶,又命鵲兒准備筆墨紙硯。

  周大寶先是仔細端詳奏章上的字跡好一會兒,才提起筆來。

  一旁的瑞氏父子卻如坐針氈。

  片刻後,周大寶在白紙上寫了兩三行字遞了上去。

  琅琊晶對照著原版與臨摹版,贊歎地頻頻點頭。

  “有這種本事,難怪能以賣假字畫維生。”琅琊晶饒富興味地問:“你臨摹的速度一向這麼快的嗎?”

  “不是的!”周大寶越說越小聲。“是……是因為小的之前曾練過這個人的字,所以寫起來較順手。”

  “好大的膽子,連這個人的字你都仿過!你知道這是誰的字嗎?”

  周大寶抖得像是被雷劈到。“小的知道,是……攝政王爺的字跡。”

  “你常臨摹司徒漠的字跡嗎?”

  周大寶死命搖頭。“這種要殺頭的事,小的哪敢?只有一次而已。”

  “哦?寫了些什麼還記得嗎?”

  “記得,是寫……臘月初五,兵圍皇城。”因為這句話太詭異了,賞金又太豐厚,要他不記得都不行。

  “啊哈!這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掠影不善的目光直往臉色死白的瑞氏父子看去。

  瑞光彷佛是被踩到尾巴的老虎,當場氣得暴跳如雷,指著掠影咆哮。“你……你這家伙,不要含血噴人!光憑一個賣假畫的小騙子,能夠證明什麼?”

  “我以為已經證明得夠清楚了。”連那句關鍵的“臘月初五,兵圍皇城”都一字不差,還想賴?瑞光到底要不要臉?

  “你們……你們串供!”

  掠影陽光般的笑臉變得極為嚇人。“你說的‘你們’是指誰?指我、周大寶,以及女皇陛下嗎?”

  瑞光一張臉脹成醬紫色。“我……我沒有那麼說!你不要誣賴我!”

  “喂,周大寶!”火大的掠影揪著他的衣襟把他給提起來,指著眼前的瑞氏父子。“唆使你寫那些字的人是不是這兩個?”

  只要周大寶一點頭,那他們就得乖乖認栽了。

  周大寶很認真地看著。“不……不是耶。”

  掠影用手指把周大寶的眼睛撐大。“怎麼可能不是?看清楚點,你沒認錯?”

  哇啊~~好痛!周大寶掙扎著喊。“我……我真的沒認錯啦!”

  瑞光哼笑道:“聽見沒?這件事壓根兒就不是我們干的,別想硬栽贓。”

  “啊,銀票!”琅琊晶不知何時從書桌後走了出來,撿起地上的紙片,美目一亮!“是給周大寶的,紋銀五百兩,上面還有祟義公府印。”

  “這怎麼可能!我明明只付了三百──”

  瑞祺面色死灰,氣得幾乎吐血,大吼:“瑞光,住口!”

  “什──啊!”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瑞光面色如上,虛軟地跌坐在地。

  瑞祺頓時淚如泉湧,顫聲道:“孽子……孽子啊!”

  琅琊晶看見瑞氏父子頹喪的模樣:心中只有感歎。這兩人如果不是這麼利欲薰心的話,也不會招致今天這樣的下場吧?

  “來人,把瑞氏父子押入天牢,交由刑部發落。”她丟開手中的白紙後,又突然開口問瑞祺。“等等!告訴我,司徒漠要殺長公主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事以至此,也不需要再隱瞞了。瑞祺坦白地道:“他沒有說過。”

  他沒有說過!她閉了閉眼,她真的誤會他了。

  “陛下?”鵲兒低喚的聲音使她回過神來。

  琅琊晶看向一旁的周大寶,道:“鵲兒,帶他去找總管領賞吧!但是以後不許再賣假字畫,知道嗎?”

  “是、是!小的知道!謝陛下!”周大寶千恩萬謝地跟著喜兒退出御書房。

  掠影笑嘻嘻地看著她,問:“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陛下是不是該把司徒漠放出來了?”

  琅琊晶不由得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寂寥。

  是啊,接下來,該是去見他的時候了……

  只是,他肯原諒她嗎?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9-2 03:59 PM     標題: 終曲

“你來這裡做什麼?”

  琅琊晶有些想笑,她曾猜測這會是司徒漠見到她時的第一句開場白,沒想到真被她給料中,可是她還是沒能笑出來,因為他的俊臉面罩寒霜。

  “我是來道歉的,我已經查清楚──”

  “你已經查清楚那全是瑞祺父子玩的把戲,而我是無辜的,是不是?”司徒漠冷哼著,語氣中帶著嘲諷意味。

  看樣子,這回他氣得不輕。可是她無法為自己辯駁什麼,他曾要求過她的信任,可是她卻不予理會,甚至對他兵戎相向……她知道,他束手就擒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死了……

  在幽暗的地牢中望著他的眼睛,她看見了隱藏在冷漠之後的極度絕望。

  她想道歉,但是一句道歉難道就能撫平她帶給他的創傷嗎?這麼一想,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的神情沒有逃過他的雙眼。司徒漠走到她的面前托起她的下巴,單刀直入地問:“你親自到這裡來,是打算放我出去?”

  她聽出他聲音中的譏諷,喉頭痙攣一下,連一個“是”字都說不出口。

  司徒漠向來不是寬大為懷的人,他奉行著“以牙還牙”的真理,從不輕饒錯待他的人。更何況她曾是那樣的狠狠傷透他的心……

  她的沉默令司徒漠憤然變色,他愠怒地背過身子,語氣火爆。“你以為你如今是一國之君了,我就會任你擺布,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稻草屑,雙手無意識地絞扭裙子,甚至不敢迎視他暴怒的眼神。

  就讓他去發洩吧!這是她欠他的……

  司徒漠冒火地瞪視那顆低俯的頭顱,壓抑許久的憤恨終於一古腦的爆發出來。

  “我們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以為我們之間存在著一定程度的了解,也以為你明白我事事為你的心意,可是我錯了!我們之間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你寧可聽信瑞祺父子的煽動,輕易的將我定罪!你讓我覺得我對你所付出的愛全成了笑話!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我覺得我們已沒有必要再一起走下去了!”

  琅琊晶一僵,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要她了嗎?

  “你已經是琅琊女皇,有禁衛軍的保護,再也沒有人能威脅你的安全,有沒有我,對你而言也沒什麼不同。”

  不、不!她不是因為貪生怕死才留在他身邊的!

  他不是最了解她的人嗎?為什麼要把她說得這麼無情?

  “你已不再是我手中的傀儡,從今天開始,你總算可以擺脫我的控制,徹底得到自由!”

  他不要她了!這個打擊徹底地擊垮了她,她的身子晃了晃……

  “陛下!”掠影連忙沖進來扶住她,心急得直想跳腳。陛下,你在做什麼?快設法解釋啊!司徒漠是很冷面無情沒錯,可是獨獨對你是例外啊!什麼都可以,拜托你說點什麼吧!

  但琅琊晶像是一個被司徒漠丟棄的娃娃般倒在掠影的臂彎中,身心都已殘破。

  司徒漠緊握拳頭,壓抑著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一再告訴自己她是個沒心少肺的女人,他已為她付出所有,卻得不到她一絲信任,他何必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可是這些話卻阻止不了那顆死灰復燃的心。

  “我看……請王爺先隨陛下回宮吧!”掠影絞盡腦汁,想幫這一對制造機會。“不管怎麼說,先離開陰暗的地牢,回宮洗個澡吃點東西後兩人再來慢慢談吧!”

  看見她面色灰敗的模樣,終於動搖了司徒漠的鐵石心腸,率先走出大牢。

  回宮的路上,馬車內依然維持著僵凝的沉默,被夾在中間的掠影悔不當初,要是早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他就不該因為好奇而多事的跑來摻一腳!

  皇辇在大政宮前停下,琅琊晶在掠影的攙扶下正要進宮,司徒漠卻冒出一句。“我回攝政宮。”

  剛跨進大門的琅琊晶僵住了,她甚至不敢回過頭來看他冰冷的表情。

  掠影急了。“干嘛要多此一舉呢?在這裡不也一樣?”

  司徒漠見她慢慢地回過頭來,眼中彷佛閃爍著淚光。

  他轉身就走,不想讓她的眼淚使自己軟弱。

  司徒漠大步大步地邁著步伐,像是想要擺脫什麼一樣。

  可是,他走了十幾步後,突然再也走不下去了。他就停在那邊,自厭的情緒與對她的愛意在同一刻獺漲到最高點,淹沒了他──

  司徒漠猛然回頭,看見她仍獨自站在大政宮的宮門旁。在燈火的照耀下,烘托出她單薄而無依的身影──她好似虛弱得無法憑自己的力量站立般以手撐著門框。

  由於她背著光,他無法確切地看見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在哭泣。

  下一瞬,司徒漠聽見理智粉碎崩潰的聲音。

  他突然吐出一句咒罵,閃電般地掉轉方向,飛奔回她的面前,什麼話也不說地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捧著她淚濕的臉蛋,深深地吻住了她。

  琅琊晶張大淚眸,不敢相信他會回頭,不敢相信他聽見了她心中的乞求。

  神啊!謝謝你!我今生再也別無所求。

  她回吻司徒漠,帶淚的容顏綻出一朵美麗的微笑。

  許久許久,當他們分開了彼此,卻仍不願分開那個擁抱。

  司徒漠托起她的淚顏審視著她,口氣不自覺的又變得凶惡。“以後不准再懷疑我,知道嗎?”

  “嗯。”

  “以後想說什麼就說,別再當個悶葫蘆,我又不是神,怎麼會知道你在想什麼?明白嗎?”

  “嗯。”

  “這次是你對不起我,告訴我,你有心要彌過嗎?”

  “有。”

  “那好,我要你賠償我三樣東西,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們就到此為止!”

  琅琊晶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是……是什麼?”

  “我要你給我全部的你,包括你的人、你的心,和你的一生!”

  那一刻,琅琊晶露出一抹瀕淚的笑,那個笑容是司徒漠生平所見最美的笑,他情不自禁再度俯下頭,給了她一記深吻,在她的唇間逼問:“如何?答不答應?”

  琅琊晶溫柔地望著他,回答:“如你所願。”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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